“政南!政南!”
对方的声音刻意压的极小,好似生怕被他人听见,他便也顺从的往后一靠,以气声应道:“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伊达为什么突然被那位煞神盯上了?”
一听这话,他回应的语气里带了些疑惑:“诶?煞神?那位竹间……”
“嘘!嘘!”对方像被踩了尾巴的松鼠,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别说名字!”
眼看他也急忙捂住嘴巴,对方悄溜溜的扫过办公室里一帮眼睛钉在电脑上的家伙,又伸长了脖子确定警部不在,这才放心的又低下头来讲悄悄话:“本来,警视厅那边的人突然到我们这里就很奇怪嘛,再说了,我们不是专管……的吗。”
他比了个割开脖子的手势:“但是那位警部过来就只看那些意外案件而已,他第一次把别人带现场,结果就把伊达叫过去了……你跟伊达不是同届同学吗?他该不会是做错了什么被那位拉出去训了吧?”
“放心吧,”李政南拍了拍他的肩:“伊达君平时做事都很认真仔细,再说了,竹间警部也从来没朝我们发过脾气,我有个朋友认识他,前几天还跟我夸他是个好人呢。”
对方长出一口气:“我就是担心……”
“所有人!”木门摔出炸响,目暮十三紧攥手机冲了进来:“多地出现炸. 弹. !上级要求我们立刻前去吉冈三丁目附近疏散人群!”
“是!”
李政南立即跃起身来收拾,却见方才还在说悄悄话的对方不停的在桌上翻找,纸张乱飞,倒下的纸杯洇湿一大片文件,手机却被小臂狠狠一扫摔在了地上。
“冷静一点!深呼吸!”他立刻将手机抓起,扶住对方肩膀的手稍稍用力,对方胸脯急促上下起伏,缓了一会儿后才发出声来:“我女儿……我女儿她们学校在附近有义卖……”
“你知道的大概有多少人?”
“听说好几个学校都在……还有幼稚园的孩子!”
他当即立断转头喊道:“疏散点附近有孩子!小心人贩子和嫌疑人挟持!”
——
咔嚓,咔嚓。
一只削瘦的手将花枝捻起,只需稍稍一用力,锋利的剪子便将其一分为二。
千岛微幸正如临大敌的捧着陶碗一点一点向客厅挪动着,那可怕的黑褐色液体正悠闲的左晃右晃,似乎威胁他下一刻就蹦出去来一个自由落体。尽管一点都不烫,手指却像被火燎了一般无处安放,那种扑鼻而来的苦味更是令他恨不得将其挪的远远的。
“哥哥。”
对方扯着毯子想起身却被他摇头制止,拨开对方身前层层叠叠的枝叶后,终于稳稳当当的安全抵达桌面。
“下次我来就好了,小幸你明明很讨厌药味的不是吗?脸都皱巴巴的了。”
千岛微幸坐在他身边,闻言便摆出一副委屈样子,惹得他直笑。
他轻轻一捏千岛微幸的脸:“你小时候呀,什么都只吃一点点,幸好碰到不喜欢的东西你就不看它,久而久之我就知道你的口味了。不像佑安,什么东西他吃着看着都一个样子,想知道他喜欢什么这个问题实在是困扰了我很久。”
千岛微幸心跳骤然空拍,却见对方表情无异,他松了口气,转而笑起来:“去年生日,佑安哥哥很喜欢我送的蛋糕哦。”
对方又被逗笑了,点了下他额头:“还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那么多闪电泡芙堆在一起,外面还淋了那么厚——”他刻意将声音拖长:“——那么厚的巧克力涂层,要不是你松田哥哥和萩原哥哥来告状,我还以为就是巧克力蛋糕呢。”
千岛微幸咳嗽两声,扯扯他袖子,对方便知道他这是不好意思了,摸摸他的头:“好啦,能帮我把这些拿去安卡那里吗?我又找不到那孩子了。”
他点点头,抱起修剪下的枝叶,层层叠叠中那片暗沉沉的色彩留住了他的目光。
是卷丹花啊。
还有……马醉木。
哥哥除了向日葵,就最喜欢在家里摆这两种花,只可惜它们总是枯萎的极快,尤其是最近,简直是两天一换。
千岛微幸稍稍转头,对方仍然坐在那里,对着一只细长的白瓷瓶摆弄花枝,面前的药半点未动,他只仔细的一点点修去任何残破,对待珍宝一般,不容任何东西破坏那份美好。
明明是那么寻常的画面,就像是某一个休息日里,孩子们在后花园里挥着小锄头种花除草;警校生们则开始比拼竞速游戏,输的多了的就被脸上糊满纸条,最后保准变成大型混战现场;稳重些的便坐在这人身边,陪他一起插花,时不时还悄悄告发谁又不爱惜自己了、谁又在某些事上钻牛角尖了,吃完饭后再拎着人进书房和他一起“喝茶”……
在那时候,他的笑总像春日初樱,随着阳光缓缓舒展。可现在,他看起来却那么的悲伤。
好像被层层无人知晓的记忆束缚,于是他只能留在那个寒冬。
可太冷了,那里太孤独了,他不想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有什么办法吗?哥哥。
哪怕再荒诞、再可笑、再无用功的事,只要能让你再像以前一样……哪怕是片刻的幸福,只要能让你再一次像那样发自内心的笑,就足够了。
我不想让你难过啊。
“小幸。”他突然唤他,视线却像逃避般垂下,用那比花瓣还更轻的声音说:“对不起。”
他顿了顿:“对不起,没能保护你们。”
千岛微幸一楞,眼眶是不随主人意愿的酸涩,他下意识紧紧抱住了手中花枝。
时光中的游鱼轻轻摇曳便勾起那段微黯的记忆。这个人在很多年前说过,在那个还未褪去寒意的初春,在那棵紫藤花树下,在他们最不安,最害怕时。
他握住他们的手,对他们说:
「我会保护你们的。」
“您一直在保护着我们,”他试着微笑,声音却压不住的颤,抵着身体的枝叶仿佛重新舒展,刺破皮肤,探入血肉,再紧紧缠住内腑,痛苦几近冲垮他最后的理智:“不是,不是您的错……您一直都那么努力……一直都那么温柔的包容我们……明明是我们,我们该保护哥哥才对啊。”
这明明不是你的错啊,哥哥。你不必道歉的啊。
咔嚓。
花朵轻飘飘的落下。
——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