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个显示器依旧向他直播着贺黎的行动。
他看着分屏画面里贺黎在会议上坚定自信的神采,烦躁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他勾动着舌尖上咬碎的糖果,锋利的边缘将舌面划出小口子,随后被唾液和血丝融化,像蚌珠一样被摩挲地圆滑。
好甜啊,贺黎。
贺盛景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滴”,打印机提示音响起。贺盛景没有看向打印机,而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将照片一夹,再向上一抛,紧接着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向后投掷出一柄小刀。
“铛”地一声,男人的照片被利刃定在身后数米开外的巨大木板上。除了新挂上去的,还有许多被固定的照片,几乎占满了整面木板。
贺盛景内心的野兽在嘶吼咆哮。
不够,根本不够,这些猎物,这些目标,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想要的,至始至终,只有那一个人。
他最爱的,贺黎。
-
“滴,智能管家提醒您,已开始录制。”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被他深深吸引了。
从小就只有他最受大家的欢迎,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不速之客”罢了。
尽管那时我才五岁,但我已经从贺家夫妇嫌恶的眼神,佣人们闲来无聊的谈资中得知。
在贺家我连下人都不算,一直都是我在高攀。
我不过是寄宿在他人篱下的寄生虫。
就像肮脏总扒着洁净不放,污点总妄想拽着纯白同往。
这也不难怪我从小揽得那么多人厌恶。
想来贺黎也是厌恶我的,但我就是抓着他不放手。
他良好的教养迫使他忍耐我。
我便拼了命得寸进尺。
直到上次分别前,我以为他能容纳我了。
但事实证明,我是在做梦。
然后呢?
然后啊……
野种、坏种、杂种……
这些都是我的名字。
而生我的那个女人,在佣人们嚼的口舌中,她被猜测了许多种身份。
各种下贱的、神秘的……说得最多的,就是——她是受雇于他人的“刀”。
这个猜测在十年后,我十五岁那年被证实了。
组织首领找到当时在街头当小混混的我,给我了一柄匕首,要么加入他们,要么消失。
那时首领格外冷漠地说:“你是‘狐悲’的儿子,她背叛了组织,你来填补这个空缺。”
普普通通一张脸,哪怕他身份危险,顶着那张脸在街上光明正大地走,也会被人转瞬即逝地忘掉,丝毫不会引起注意。但在那个傍晚,大片橘红色夕阳,城市影子落下,他问我选择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死神的羽翼在他身后落下。
开玩笑的,十五岁的我不信神也不信鬼,生死不过是开始和结束两个按键。但就算麻木如我,也只想把按下终止键的权利交给贺黎。
“你们这种组织都这么霸道的吗?”
我说这话时脸上应该挺拽的,不然首领也不会露出那样啼笑皆非的表情。
结果当然是我选择了前者,不然我也不会活到现在的二十岁。
十五年被人忽视,五年生不如死。
我主动握上那柄银刃,刀身光滑的表面清晰映出我的脸,我咧开嘴笑了,犬牙尖锐清晰可见。
那时我满脑子想得都是——我还没尝过贺黎,我不想死。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坏种”,身体里流淌着冷漠的血脉,生死克制不了我,我只靠一个名字活着。
—
结束了录像,贺盛景停止自述。
他的卧室常年拉着遮光窗帘,阳关无法穿透厚重的遮蔽,屋内阴冷冰凉。
在这座钢铁丛林搭线游走,警惕是他的必要养分,如果有一瞬间放松神经,那么他将会跌落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所以每次行动之前,他都会录像,记录自己的独白。
这是第一百一十九次,如果自己行动败露的话,这一百一十九个文件会定时发送到贺黎任职的公司。
不光是贺黎,公司的所有员工,包括现任的董事长,都会完整地收到所有内容。
这一百一十九个视频,是贺盛景自述的,关于自己渴望贺黎的一生。
别无选择,如果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贺黎,他希望有人能知道他的满腔爱意。
“贺黎,祝福我吧。”他将胸前挂着的吊坠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是一个兔子造型的银饰。
“祝福我有一天能将我的所思所想亲口告诉你,而不是通过这些视频。”
“祝福我,能将你带走,带进我们两人的地狱。”
“一同被消化,皮肉连着两副骨架,血液真正相融。”
“只要你给我一点希望,给我一个眼神,我就会牢牢地牵住你,哪怕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