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姜迎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在朱家坐了半个多时辰,尽管朱家婆媳都觉得麻花味道不错,不输点心铺子里的糕点,可姜迎花心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名生出了几分隐忧。
她不明白这点担忧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能一遍遍的自省。
白天她在街上观察了糕点铺子,糕点铺子里最便宜的点心是绿豆糕,用油纸包做四四方方的样子,再用绳子捆了,比巴掌略大一点,十文钱一包。
若是按斤买,三十文钱一斤。
铺子里所有点心都是这种卖法,按包卖或者按斤卖,不像卖糖似的,嫌贵可以按两称。
这个卖法没毛病,价格也是公道的,就是销售模式不太灵活。
她之所以灵机一动想着做麻花,就是想从销售模式上钻点空子。
大部分人家很少在寻常的日子,特意出入点心铺子花十到二十文钱给孩子买一包绿豆糕,可小孩子嘴馋,大人总有磨不过的时候。
这种情况下,从兜里掏出两三文钱让他自己去街边买个包子、炊饼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综合以上,麻花应该定位在:价格不贵,没有门槛,能走街串巷的被随机零买到。属于随手掏一点小钱就能偶尔买给孩子解馋的小零嘴。
说得更简单些,就是要便宜实惠。
三文钱一根……从重量上来算,对标铺子里的绿豆糕是没有优势的。
一根麻花大归大,底层人家也消费的起,可有那精明的,买第一回时图个新鲜,等上手颠了巅重量便知晓不划算,下次未必肯再掏这个钱。
姜迎花整个都放松下来,这,就是忧虑的源头了。
可短暂的放松之后,她又抿紧了唇。
做麻花就是为了创收,创收的根源是给凑钱给姜老汉治病,以及扭转每个月还需要吃老本的现状。
她心里自然是希望赚得更多一点。
可……一番权衡,最终还是放弃了三文一根的定价。
一时的快钱确实让人眼红,可做买卖还是得图个细水长流。
两文钱一根?
黑暗中,她沉着点头,还行,利润和成本几乎对半开,但从吸引力上来讲还是差了点。
那么……三文钱两根?
不不不,想法一出她就连连摇头,三文钱两根太贱价了,要是面粉进价稍有提高,她连成本都赚不回来。
又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她灵光一现,差点一个击掌从床上坐了起来。
妙啊!
两文钱一根,五文钱三根!
这个定价绝了!
既可以促进销量,又符合当下百姓的家庭结构。
两文钱买一根麻花,拿回家里五六个孩子压根不够分,五文钱三根倒是能分得大差不差了。
她又细细推敲了一番,除了定价问题,还想了一下明天的销售方案,直至确认一切无误,终于安然入睡。
第二日,照例是四更天的更声在巷子口敲响,她闻声起床。
为了省力一点,她两只箩筐内各装了四十块豆腐,剩下的等下午再挑着出去。
麻花昨天做好放凉之后她就收进了一个陶罐里,用碗倒扣盖在上面避免麻花受潮。
考虑到这是一种没有知名度的小零食,她细心的准备了试吃装。
试吃装放到罐子里拿取不便,用油纸包着是最好的,干净体面又方便拿取,奈何姜家没有。
还是晚上喂药时想起姜老汉给她买的那一包梅子,把梅子腾出来用碗装了,取了原本包梅子的油纸用来包麻花的试用装。
纸上还残存着梅干的清香,或许会有点串味,但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临出门前她在院子里的大水缸前照了照,把毛毛躁躁的头发都沾了水捋得服服帖帖得,终于挑着担子出门。
出了北巷,她吆喝着走进昨天开张卖出第一块豆腐的巷子。
经过一户门扉紧闭的住宅前,姜迎花偏头多看了一眼,心情稍许低落。
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正是昨天第一个买她豆腐的妇人,她拐进这条巷子,既有雏鸟情节的成分,又因妇人是个爽快又大方的老顾客。
让人连着两天都买豆腐不太可能,可要是遇上了,指不定能跟人家唠几句家常,顺势把新品麻花推销一番。
可惜人不在家。
不过没关系,巷子很长,她选这条巷子还有第二个原因呢!
姜迎花继续往下走,嘴中吆喝声也不断:“卖豆腐咯!卖麻花咯!又白又嫩的豆腐,又酥又脆的麻花!看一看尝一尝,有好吃又好看的麻花卖咯!”
走街串巷地做买卖,步伐不能快了,不然客人放下手头的活儿从家中出来,而你已经走没影儿了。
所以姜迎花一直保持着不紧不慢地速度前行,走过了大半条巷子,即将走至巷尾时,前方传来的动静让她眼眸一亮,步伐加快了不少。
转过一道弯,视野突然开扩起来,原来是狭窄的小巷已经走到了尽头,前方路中间有一口水井,周围四通八达的连接着三四条小巷。
像姜家、朱家这种自家院子里就有水井的人家是少数,大部分人家都是从这种公共的水井里头挑水用,一条巷子或者几条巷子共用一口水井。
此刻姜迎花看到的这口水井边上就聚集了十多个人,有男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