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钥匙前,姜迎花再次跟姜老汉确认了一遍,得到首肯,才继续下一步动作。
她着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甚至匪夷所思地想着,该不会柜子里藏了什么毒药,或者驱邪的东西,姜老汉要她拿出来自我了结吧?
铜锁转动,很轻易就被打开了。
到了这一步,姜迎花回头。
见姜老汉仍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能咬咬牙,打开了柜门。
没想到里头放置的东西十分简单。
两套旧衣——大概是小迎花娘亲的衣物、这套房屋的地契、一个巴掌大的油纸包。
衣物和地契都不太可能是姜老汉想拿的东西,看着那不知装了什么的油纸包,姜迎花紧张到咽了口唾沫。
被忽视的苦药味儿倒是又翻涌了上来。
她捧着油纸包走到床边。
姜老汉想拿的确实就是这个,并且眼神在油纸包和她之间徘徊。
“我打开了?”
姜老汉又用长指甲敲了一下包浆木,算是同意了。
姜迎花一把扯开外头绑着的绳子。
油纸居然包了两层,难怪摸不出里头物品的形状。
第一层油纸去掉时,姜迎花闻到了一缕香味。
姜家的伙食清汤寡水,几乎顿顿吃素,闻到这味道姜迎花眼睛就亮了亮,这香味十分诱人,不仅可以判断出里面是吃的,还绝对是好吃的!
可是她很快又警惕了。
姜老汉卧床半年之久,姜承香更不用说。
那这里头的东西最少也放了半年,居然还没坏掉?
她带着疑问打开第二层,终于,干瘪的、小颗小颗的黄褐色物体展露在她面前,果味的清香也扑鼻而来,仔细嗅嗅,还能闻出浅浅的甘草味。
竟然是果脯!
“吃、吃吧。”身后传来姜老汉的声音,也不知他为了说这几个字暗自蓄力了多久。
姜迎花一脸讶然,闻着香味不可遏制地咽了口口水,唇齿间的苦味还未散尽。
但她没有依言吃果脯,而是一脸复杂地转身,看向姜老汉。
姜老汉却早已闭上了眼睛,甚至连之前放在外头的手也早收进了被子里。
……
姜迎花辨认出这是一包果脯后,下一秒就想起了一些小迎花的记忆。
这是小迎花最喜欢的杏脯。
姜老汉对待一双儿女并不曾偏颇,他会为姜承香遍寻名医,也会记住小女儿的喜好三五不时的买些零嘴,包括,但不限于杏脯。
没大户人家那么阔绰,天天吃的起,可心里也总惦记着,隔一段时间就会买一两种。
姜迎花吃了一颗,珍而重之的将剩下的包了起来。
她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待回房间后,姜迎花和衣而卧,在子时之前,悄然起身。
整个巷子就数这时候最静。
仗着姜家有院子,姜迎花房门根本没有关严,早就预留了可以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路来到院门口,如她所料,看家的大黑狗压根没有睡着。
姜迎花知道它是饿的。
昨天早上开始,她就没喂过这条大黑狗食物。
两天以来,都只喂了水,没喂粮。
纯黑的大黑狗……都说黑狗血驱邪。
姜迎花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就是她最后的办法。
喂食、敲闷棍、绑嘴、取血。
心惊胆颤,却狠着心每一步都做完了。
发抖的手放在它肚皮上,确定了大黑没事,她才端着划开它爪子取到的一点血进了房门。
把知道的所有菩萨挨个祈祷了一遍,最后,姜迎花把眉心、手心、脚心、心口,全都抹了一点点黑狗血。
同样是劳累了一天,今夜却难以入眠。
姜迎花第一天就留意到了院子里圈养的大黑狗,迟迟没有下手,其实有两重原因。
除去怕下手太重,把狗弄出个好歹来以外……内心还有一丝不曾示人的隐秘贪念。
年轻多好啊!
哪怕姜迎花一直将‘不义之财不可取,不善之事不可为。’这句话奉为圭臬,也避免不了因为这具年轻的身体所带来的便利而引起贪念。
下雨前不会胀痛的膝盖,弯腰劳作也不会痛的腰。
老花眼没了,耳背也好了。
瞧!就连现在忐忑不安,心脏都能蹦的那么有力。
诚然,她年轻过,那些疾病也是循序渐进发展出来的。
可当这些旧疾一朝散尽,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种诱惑啊!
她不想被贪欲掌控,做出不善之事,也确实难以轻易将这份重活一次的诱惑推拒开。
于是在脑袋中自我博弈,一方面拖延着不去试试这最后一个法子,一方面以怀念从前的方式时时给自己洗脑:看!待在这里,这也不方便,那也不好,整天忙忙碌碌累死累活的,哪里有退休后的清闲日子好过?
姜迎花叹息一声。
这是她最后的办法了,尽人事,听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