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不出破壁飞去的妄想,他走不惯平步登天的捷径。
他所奉为圭臬的,最俗套不过的四个字,脚踏实地。它曾被许多优秀前辈语重心长地吐露,可即使所有人对他杜口吞声,他也不至于误入迷途,一步一个脚印么,他早就刻在骨子里,想擦也擦不去了。
不应当被归为贪心鬼的队列吧,他并未指望所有人都能看得见、想得明白,只想让一个人,能完全看破他的心,毫无保留地站在他身旁,这个小小的愿望,能算是奢求吗?
也许算的,池溆蜷在酒店阳台一张小小的沙发里,看着远处一栋写字楼的某层迎来灯熄,他想,毕竟他们既没有血脉相连,也无法意识共通。
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司机舍弃了电台或歌曲,那样独出心裁,听的是一个科幻故事。未来的虚拟人类比真实人类更加有血有肉,实现无时无刻的形影不离,成为更合格的陪伴者。
他有点向往又没那么向往,毕竟冰激凌的奶液无法沾湿虚拟人的手指,再留下黏答答的触感,耳尖也不会因为过分的靠近而悄然变红。
如果有可能,就让他盗取微不足道的部分,不需要形影不离,更不需要完全服从,只实现一样,很简单的一样,永远在他身边。
如果盗取无门,他当然愿意用钱买的,瓮尽杯干也在所不惜。
“嗡嗡嗡——”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震动,池溆只往屋里瞥了一眼,并没有接听的打算。
震动声止歇,再起,再止歇,再起......
这个打电话的人冒犯至极,在这样的深夜,一遍一遍不知疲倦。
在他的生活里,合格的冒犯者寥寥,而曾经拔得头筹的一个,就是......他想到这,便赤脚踩上地砖,大步跨进屋内,连手机的充电线都没来得及拔掉,就急不可耐点了接听。
“我把你吵醒了吗,毕竟都快两点钟了。”
时弋的这个开场白很有自知之明,可其实池溆没听出扰人睡眠的丝毫愧意。他在装起床气爆棚和夜猫子清醒之间摇摆的时候,时弋打了个喷嚏,他不知道为什么,能感受到这个动静如此偷偷摸摸。
“你猜我这么晚打电话干嘛的,说出来吓死你,”时弋顿了顿,却好像并不打算长久卖关子,“我来跟你道歉的。”
池溆确实吓到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充电接口从插孔逃出,“噔”得砸在了桌面,连电话那头的时弋都惊动了。
“什么声音,不至于摔了吧,”时弋的身体又缩了缩,“摔了我也不负责了,我说回正题啊,关于你最后问的问题,我当时的回答很置身事外,可你那么聪明,肯定猜得出我的真实想法。”
当时他是这么回答的,略有耳闻,以及私事不想过问。
“我觉得你可能是生气的,那就算你刚才睡着了,梦肯定也不美,我就索性打破了吧。”
“我不和你生气,”池溆说着又走到阳台,蜷回刚才的沙发,“你低着声音,好像躲在什么地方。”
“可让你猜着了,”时弋看了眼已经关严实的玻璃门,“我在阳台呢。”
他还非不挑个舒服椅子坐,要缩在边角,因为总担心自己舒服忘形,说话控制不了音量,惊醒了睡在里头的机敏警察。
“你要和我道歉,是因为你觉得我的话百分百可信,咦,我这种人是说谎不眨眼的,也许功成名就果断背叛过往呢。”
“我知道你,这种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时弋答得果断,他是池溆最忠实的信徒,池溆说的,他就会信的。
“时弋,你知道自己真是胆大包天么,如果我和华珩的关系不虚,那你提出做情人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要成为第三者。”
他非但不生气,还要窃喜呢,证明时弋真的很爱他,爱到抛得掉道德束缚了。
“这话不对,你和他不是正当关系,咱们也不是,都不正大光明,我丝毫没有背德感的。”时弋理直气壮,“而且按照我之前狭隘的认知,”他特意加重了“狭隘”这两个字,“你们的新鲜感消磨殆尽,而我这个大好青年横空出世,赢面很大。”
“你好在哪里了?”池溆故意问道。
“我......”时弋犹豫了会,冷哼了声,“这个答案你不是最清楚么,我不剥夺你思考的机会。”
“那你还允许我爱其他人,一点不要求爱情的忠贞?
“随便吧,反正当时我的想法是,有点爱我就行。”时弋又补充道:“不是你说的吗,活在当下也很好,我参照的就是这个道理。”
池溆忙不迭问道:“那你现在还能贯彻吗,我们就都抛开,有一天算一天呢,我能做到的。”
“那抱歉,我做不到。”时弋答得很快,可他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心动,“你别转移话题,我打电话是来道歉的。”
他突然换上很严肃的语调,“从以前到现在,很多事情我站得远,看得模糊,所以自然而然产生了不太恰当的误解。我并非不认同你的努力和能力,只是想着人之常情嘛,有时会需要一点辅助手段,而且你们演艺圈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背靠大树肯定好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