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宁的夏天,时弋喜欢不来。
就算他已经在这座城市上学、工作了将近五年,还是对闷热的夏天难以习惯且深恶痛绝。
早上手机新闻已急不可耐,将“高温持续”、“下开水”这种扎心的字眼推送到时弋眼睛跟前。
时弋对付这样的夏天,简单概括为三步走策略。首先,大喇喇站在太阳底下,吼声“什么破天气”。
第二步,应该是饱尝闷湿的几天后,躲在廊柱那条细长的阴影里,言辞开始和软,有气无力怨一句“别太过分吧”。
再后头就是干脆弃了尊严,缴械投降,攥着里外湿透的制服,嘟囔着“行行好啊”。
他是在做大梦。
博宁的夏天是闭塞双耳、不施怜悯的。
因此当他回值班宿舍冲了凉,高高兴兴地往室外头一站,数盆无形的热水兜头浇下。
时弋头一伸,见墙上挂着的钟,两根针你推我搡已到了九点,再看一眼手机的温度,35 度。
好没天理。
“弋哥!”谢诗雨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不清是温度还是情绪作祟,双颊通红,鼻尖也沁出了汗。
谢诗雨双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您小心移步!”
可有的人俨然已被温度击垮,呆头鹅似的,瞅一眼,嘎一声,哦不对,是“嗯”了一声。
那个拍摄的小区离所里算不得远,在一个网红街区的后头,走路过去十分钟的距离。
时弋今日反常。
3 分钟之后,谢诗雨得出这个结论。
照着往日二人碰到一起,早就要将今日经手的案子,豆子似的往外头倒了。可时弋噤声不语,似在旁走得神飞魂游。
谢诗雨懂了,时弋肯定也是和她一样,为要见到池溆而雀跃紧张。她绝不是无凭无据、妄下定论,她曾拉着时弋大半夜去看电影的首映,就算自己哈欠连天,转头一望,时弋眼睛瞪得还跟铜铃似的。
这不是真爱还能是什么!
时弋,隐藏极深、羞涩不言表的同担无疑。
若是时弋此时能听见谢诗雨的心声,他定会咬牙切齿,说敢情你的观察力都喂了狗。
时弋的确在想一个男人,却是一个上了年纪会在社区的院子里寻死觅活的男人。
今天上午收到一则警情,是兴枫社区报的警。他们院里常客,一个无人赡养的孤寡老人,申请公租房未果,便要用锈了钝了的剪子戳肚皮。
那老头年轻是个小无赖,年老长成个老无赖。现在还在所里待着呢。
时弋想到这人就要冒火来。他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余光里就见到谢诗雨的那个小酒窝,被街边霓虹盛满,得炸出五彩斑斓的糖豆子来。
他这才神游得归。
哦,他们一道,要去的是池溆的片场。
他从未向谢诗雨言明的是,在寥寥无几的讨厌对象榜单上,池溆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