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孤儿院,最为不便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元月认为是生病。
她生活在现代的二十几年时光,十几年生活在孤儿院,然后才是大学住宿。
对于幸福家庭的小孩,进入医院是有父母作陪的。
在自家小孩生病的时候,无论平时多么强硬的父母都会柔软下来,温声细语地哄着孩子,那种从心底溢出来的情绪叫作心疼、怜惜和爱。
而元月生病,扮演的角色只能是在旁围观亲情一幕的路人小孩。
偶尔还会有旁人好奇地问,姑娘,你的父母呢?
医院很神奇,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必须谁陪谁去的地方,但在医院,很多病是需要人作陪的——医生护士那么忙,看点滴一点点滴完、给病人推轮椅可不在他们的工作范围内。
即便是无须作陪的小病,遇到元月这张看起来颇为年轻的脸,人们也总会问一句家属在哪。
若说对无父无母的事耿耿于怀二十多年,那倒也不至于。
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生病的人到医院,感受最深的应该是孤单。
而一个从小生活在孤儿院的小孩,到医院还有其他的感受——麻烦和破费。
——麻烦是麻烦工作人员舍下其他孩子,有时候不舍昼夜地守在医院:破费则是破费,检查费和治疗费总那么昂贵,所以连生病都是一种愧疚。
所以元月最讨厌的事情之一是去医院。
反正大部分时候去药店买点药就行,而且小病是能硬抗的。
虽然她一向如此,但其实元月自己心里明白,有病就去查明,专业的医生干专业的事,那是最保险也最快捷的方式。
因此她后来在孤儿院帮衬的时候,遇到类似的情况,也能对不愿去医院的小孩讲道理、陪他们去看病。
殊不知此时此刻自己已经被元月当成了孤儿院的小孩,时星暗自收了收自己的手,也没从元月手中抽出来。
“阿月,我的病症还没有那么急。”
“时长老,无论急不急,你都应该去看病。”元月不赞同地反驳道。
“我们修士身体强悍,我打坐几日便好了。”
“时长老,你的伤亦非凡人所受之伤,那是天雷所致,自然要好好调养。”
元月的神情认真,时星再三推辞不过,知道是她心中尚有愧疚,只好点头应下。
他被元月拽住的手总算被松开。
少女步伐轻盈,贴心地走出去合上了门,给他留下了充分的乔装空间。
时星坐在床角静静看了会她离开的方向,良久无奈地扶额,又闷闷笑了两声。
身上这件桃红色法衣,他从没见她穿过,同在太玄宗那么久,他对这姑娘的风格也有所了解了,这法衣既不是她喜欢的服饰颜色,又不是当下时兴的款式。
那法衣铺子的老板大概是框他当下女修最爱这种,把什么几十、几百年前流行的法衣卖给他了。
他还以为她早就扔了,没想到这姑娘没当剑修但也耳濡目染上的剑修的节俭。
是太玄宗的弟子俸禄太少了?
时星换上一身平平无奇的灰色法袍,边系系带边想,元月的吃穿用度是不是太过捉襟见肘,她一个小女孩,哪能像太玄宗其他除了修炼就是修炼的男弟子一样不修边幅,只有几件衣服换着穿,他把她带入太玄宗又不是想虐待孩子,还是得给她点零花钱才是。
门外的元月哪里能想到时星此刻已经在思索女孩儿要富养的事儿了。
一阵哭闹声忽地在走廊尽头响起,元月意识到被许言宴放下的孩子们可能醒了,未免招来他人的注意,她飞快地施法消音,跑向那头的房间。
“怎么了?”她推开门,戚全全正站在房间中央,一群小孩靠在角落瑟瑟发抖。
一看到她进来,十几个孩子就像看到了救星,一个个跑过来一层又一层地抱住她的腿。
陈大娘的儿子牙牙小声喊道:“小元姐姐,那个大哥哥好可怕!”
嗯?这话让元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戚全全在她心中可是个爱护小动物的隐藏暖男。
她挑眉看向戚全全,整个表情写着五个大字:你吓他们了?
戚全全的脸瞬间黑了一半。
元月看着他变脸没什么反应,倒是抱着她腿的孩子们“哇”的一声,一个传染一个似的,又哭了。
元月赶忙蹲下来,有种手足无措的茫然,“怎么了?”
她从前虽在孤儿院帮忙,但可从来不会处理这些小孩们的哭闹啊!
牙牙眼泪漫了一张脸,小脸红扑扑地,边抽泣边控诉:“这个大哥哥,好像那群坏人!”
元月有些明白了,抓了这些小孩的魔族人皆为黑衣出行,而且魔族崇尚魁梧的身材,又大多长相可怖,戚全全这强健的身材、一身黑衣是有点对上了。
不过他长相可不差,大概是进来时的凌厉气质把这些惊魂未定的孩子们吓到了。
戚全全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和他从前看小奶猫时没什么分别。
元月这边不知怎么哄的孩子,看见戚全全储物袋内掏出来的小拨浪鼓、布老虎、不倒翁,一个个安静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他掏出来了好几包甜糕,这下所有孩子都咽了口唾沫。
一个胆儿大的小孩被吸引过去:“哥哥,这个是什么?”
戚全全笑了,“要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