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过后,阳光正是热烈,被青舟的结界过滤后,投射进内的只剩暖黄色的光。
呼啦啦的风被格挡在外面,明净的天空中只剩偶尔的雁群滑过。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正是出行的好天气。
这是元月第二次坐上时星的青舟,但她却是才发现这舟内的空间可以伸展出好几间客房。
打开自己的屋子,和上次的别无二致,正是她之前住的那间。
左边住着时星,右边住着姜楚,可谓十分安全——虽然也不会有人能上到这舟上了。
她不认床,但习惯待在熟悉的环境,这让她心理上很舒适。
所以她同一款符笔阵盘能一直买、同一个学院座位能坐到所有人认为是她的专属座位、一把基础佩剑也能用很久。
此次的灵谷秘境在南境天一城一带,北境的修士初到南境难免会有些气候不适应,而且长途跋涉不免疲惫,因此太玄宗的队伍提前出发,以期在天一城休整好状态再进入秘境。
而且宗主微玄子认为,前往途中,见识各地风土也是历练,总要走走停停让弟子们练习御剑一阵的。
山河壮美,世界广阔,见识这些才是弟子们出太玄宗的价值。
元月从窗前往下望。
太玄宗在北境,刚出发时,能眺望到远方经年不化的雪山,而渐渐地与一队又一队的南飞雁群并列又作别后,空气愈发温暖起来。
偶尔穿行在电闪雷鸣的空中,天空变得沉而暗,与之前的晴空相比,他们像是穿行在另一个世界。
最美的是夜间,仿佛泛舟游于星海之上,触手就能碰触到一轮银盘似的月亮。
元月结束了打坐,推门而出。
甲板上的男人静静躺在摇椅上,飞舟前方的结界微松,拂过来一点微凉的风,他垂落在地上的衣摆缓缓飘动,仿佛即将羽化而登仙的仙人。
元月走到近前,才发现时星瞪着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正盯着夜空望得出神,亏她还以为他又晒太阳晒得忘记了时间,睡着了。
大概是秋天的原因吧,竟然让她感受到了面前人身上的一丝寂寥。
“时长老,”她蹲坐在男人身旁,出声喊道,试图打破这种孤冷感,“多谢你替我解决了金家带来的麻烦。”
据姜楚所言,她受伤让时星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当天泄露她行踪买凶的弟子就被除名废了所有修为打得险些当场咽气。
——如果不是微玄子拦着的话,恐怕他已经入转世轮回了。
那弟子家世显赫,本就因在学堂被元月压一头心中不忿,她还在筑基期弟子院中大出风头,竟有很多弟子以她为首。
那弟子嫌她碍眼,又看上她妖族金丹,想要敬献给最近因炼器瓶颈而烦恼的家中长辈,做出来这种事。
而时星高调的简直不是他平日的风格。
这个平日里什么都能一笑了之的人难得态度强势,把对方事后上门找场子的长辈揍了一顿。
无一例外,通通废了修为。
对于金家这种自视甚高的修士而言,失去修为,一夜苍老,无异于宣告自己成为废人。
既然所有的自尊自傲建立在这身修为身份上,那便毁了这一切。
真是他的风格,以牙还牙。
这下整个太玄宗都知道新来的妖族元月不好惹,连时星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长老都狠狠出了番风头。
——谁打架能废掉一整个家族啊!
时星以手撑颌,“阿月,不必谢我,既是我将你带回宗门,那这些回护你便心安理得地受着便是。”
说着他上半身坐了起来,抚颌的手随意地搭在曲起的一条腿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仿佛刚才的那些清冷的氛围只是一种错觉。
“阿月,也莫要再道谢,”他语意郑重,语气却漫不经心,“什么都要道谢,未免太过见外,不如长久地记着,千万别忘了。”
元月沉默,这是什么话?她只当他又在暗暗为自己邀功,铭记住他光辉的伟岸的形象,以后好每天给他端茶倒水。
“我自然会记着的,时长老。”她一字一顿道。
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时星兀地笑了起来,他有些乐不可支,眼角都渗出了点泪水。
“阿月会不会觉得此次实在是无妄之灾?”
干嘛?
元月警惕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深夜谈心环节,夜晚对于人的影响这么大?
这位向来生活地不落地的哥们儿,今日还会关爱一个少女的敏感内心世界?
拒绝一些煽情的环节啊喂!
“若从我的角度来看的确如此,但人活一世,总是这样。”元月看着远方划过的一抹星光说出自己的想法,“无妄之灾、飞来横祸,挡不住的。”
她双手抱胸,做总结陈词:“再说了,人...妖,不应该因为自己太优秀了而内耗。”
时星拊掌,有些慨叹。
这丫头通透,平日里喜怒不外化于形,但内心从来看得清楚。
他摇摇头,感觉自己找不到当长辈的感觉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