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回来啦!”刘巍思风风火火地冲进家里,浑身上下都热烘烘的,着急忙慌地找水喝。严先生正在厨房洗菜,慢悠悠问:“玩了一天,好玩吗?”
学院组织硕士博士生打排球,刘巍思也去了,玩的时候可起劲,可回到家又觉得不过瘾:“要是阅冬和遂平也去就好了。他们俩现在一个比一个躲得死,都没人陪我玩了!”
严先生笑了笑,斥道:“就惦记玩儿!多大个人了,我可跟你说,好好复习啊,博士要考试的。”
刘巍思拿一个搪瓷杯,刚想喝水,又放下了:“不是说好了,有一个免试名额的吗?”
是这么说,原本按照他们的猜想,刘巍思是足够优秀获得免试的,但是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严先生也有点无奈:“周先生要去了。童院长好不容易把他挖回来,什么都迁就他。”
刘巍思扁扁嘴,很不喜欢这样:“一来就要免试名额,他有学生了吗?他不会还是带着什么自己的学生回来的吧?”
严先生摇摇头,淡淡道:“是冬冬。冬冬不能出来考试。”
“啊?阅冬跟他读博吗?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学院今天打电话来说,没有免试名额了,报我的博士只能考试,估计是这两天吧。”
到嘴的鸭子飞了,刘巍思自然是不大欢喜的,可一想到阅冬,又只能叹息,给他就给他吧。
“老师,我都没有复习,您给我漏个题吧!”刘巍思冲进厨房蹭着老师,跟个小孩似的。
严先生笑出了声:“找你纪老师去!他组的题!”
“会不会很难啊?”
“就两道题,你放开了写。”
博士考试毕竟不是高考,不会考察那些固定知识点,而是以写小论文的形式考查学生的逻辑思维能力、语言表达能力和知识系统性,对刘巍思来说不是难事。
但刘巍思毕竟没考过,心里没底:“老师,我要是考不过别人,怎么办?就剩不到一个月了。”
严先生扭头看着他,给了他明确的回复:“打屁股!”
刘巍思吐吐舌头,跑出去了。
柏阅冬按照要求剪掉了额前的头发,露出受伤的右眼,搬进周先生还没有装修好的房子里,占据了一个次卧。这始终让他感到不安——那样一个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老先生,为什么会愿意让一个陌生的、还瞎了一只眼的学生来同住?
而且此前周先生表现出来的强硬态度,更加重了他的忐忑。
屋子里乱糟糟的,周先生国外的行李不断寄回来,送家具、装修的工人络绎不绝。柏阅冬不愿见人,除了吃饭上厕所,基本都躲在房间里。房间关得严严实实,里头一片漆黑,他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他。
这样的环境,让他觉得安全。
但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还是会出来,解决一下最重要的问题。
“老师,我要,做什么吗?”
乱七八糟的行李和家具,看上去需要有人来整理。
周先生安之若素,淡淡道:“你不需要做这些,想找事情做的话,学一门乐器吧,中式的。”
和那天晚上的强势果决不同,此时的老先生神情淡然而悲悯,语气平淡没有起伏。
柏阅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至于具体学什么,却没有头绪。
周先生又道:“笛子、萧、古筝、古琴、琵琶……”
柏阅冬知道周先生在为他列选项,情绪越发低沉,敷衍道:“就笛子吧。”
“好。”
后来柏阅冬才知道,这个“好”字简直是周先生的口头禅,他什么都说好,也就是这个字,一次又一次抚平了他的伤痛。
第二天早上出来吃早饭时,柏阅冬发现客厅已经布置好了。日式的榻榻米,中间放着棕色的矮木茶几,价格不菲的茶具静静端坐,连接阳台的一侧有一个小露台用来放杂物,不过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放,干干净净的模样。
柏阅冬没有说话,拉开餐椅坐下,不言不语地喝他面前的牛奶。
周先生没有要求他的礼数,同样沉默着分好早上刚做的三明治,将白色瓷盘往他那边推了推。
“吃得惯吗?”
“嗯,我不挑食。”
很简单的对话,过了就没有了。柏阅冬吃完,起身要回房,周先生突然道:“等会你出来,我放东西在客厅给你。”
“知道了。”
连谢谢也没有,柏阅冬回到了他的黑暗洞穴。
柏阅冬是在一个多小时以后出来上厕所的,彼时似乎有几个工人送了个大件家具进周先生的主卧,里头闹哄哄的,浑浊的话音和冲天的嗓门震得柏阅冬耳朵生疼,周先生温和平静的语调却慢悠悠地传过来。
“好,就这样。”
柏阅冬上了厕所,在客厅小露台上看到一个木盒子,匆匆拿了就进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