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巍思脸上竟现出一阵悲愤:“纪老师对你也太好了吧?!我问他有没有带特产,他还骂我,没想到居然偷偷带你去见老先生,老先生还给你这种好东西!遂平,快说说,你是怎么让纪老先生拿出来的?”
庄遂平有点为难,不是不能说,而是事实跟刘巍思想象的差得太远了。
“我、我没有,就是,我去了,老先生就给我了。”
“啊?”刘巍思知道他不会说谎,但是这话也太难接受了,撅着嘴道,“这也太好了吧!我也好想要。”
庄遂平头一回被别人羡慕,竟非常不适应,想了想,问:“严老师没有吗?”
“有啊,但是很少,不能跟纪老先生比的,而且我老师以后肯定要每个人都分一分,不会都留给我的。”刘巍思很不甘心似的,追问道,“纪老师带你去的时候怎么说的?”
“他说,看中什么就,拿什么。”
刘巍思简直要石化了。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给你一座金山,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啊!
庄遂平在那边挑金子的时候,他还在家挨戒尺,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早知道当纪老师的学生有这种好事,我当年也……”刘巍思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哎……纪老师以前还那么打我,也没见说带我去见纪老先生。”
也许是刘巍思一直强调,庄遂平忽然就感觉到了那个盒子的珍贵,很想把它从刘巍思手里拿回来,但又不好直接上手,便转移了话题:“那个,纪老先生说,让我给严老师问好。”
“哦,我老师很好啊,天天在家里打我,我屁股都被打紫了,今天差点走不了路。”
庄遂平有些惊异,怎么你也挨打?还打这么重?
刘巍思叹声气,把盒子放回桌上:“哎,反正怪我蠢,不过老师不生气了就行,要打就打吧。”
庄遂平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忙把盒子收了起来,盖上盖子,放到书架上。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说到没话说了,刘巍思才起身告别,拖着个坐麻了的屁股回去了。
纪慎听了刘巍思的转述,知道庄遂平在写论文,稍稍放了心,可没有亲眼见到,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正好这两日降了温,便提了两件厚衣服亲自去宿舍找人了。
庄遂平当时正将前两天晾的衣服收下来,见到纪慎,手上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纪慎是头一回干这种事,颇为尴尬,但好在早有借口,走进寝室,把手里的袋子往柏阅冬的空床上一放,道:“天冷了,你师母给你买了两件衣服,你去试试合不合穿,不合穿再让她拿去换。”
庄遂平扭头瞟了一眼,想起忆芸,倒是有些惦念,可对着纪慎,所有的情绪都不愿意轻易显露:“不用了,我有衣服穿。”
虽然早知道会碰壁,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还是让纪慎颇为烦躁:“你师母的一点心意,她进不来你们寝室才让我拿来,赶紧去试!”
所以是忆芸阿姨逼着你你才来的?庄遂平心头憋闷得慌,更不想试了:“放着吧,不合身我再跟她说。”
纪慎颓败地坐在柏阅冬的床上,双手用力地擦过脸,仿佛想让自己振作起来似的:“她问我,你怎么回宿舍住了?我也说不出来,她又跟我生气。庄遂平,就算你很不愿意住在家里,但是你这样一声不吭就走掉,你想过你师母的感受吗?”
庄遂平转过身,坐在自己床上,和纪慎相对着。
忆芸阿姨的感受,他当然想过,可是他更想知道的,是眼前人的感受。
“我会跟她道歉的,论文我写到最后一章了,写完再拿过去给您。”似乎是想要快速结束这场谈话,庄遂平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遂平,”纪慎没注意到,自己的称呼和语气都在不知不觉间软了下来,“毕业以后呢?你要怎么办?”
“服从安排。”
“遂平,你可以读博的。”纪慎不知怎么的就把这话说出口了,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把这个学生留下的。
庄遂平自嘲地笑了笑:“我这么差,读博不过惹人笑话。要读博,怎么的,也得盛超那样吧。”说完时,他轻轻抬起眼皮,试图探寻纪慎眼底的情绪。
也许是想看到纪慎激动地反驳,说你不差,也许是想看到纪慎焦躁地否认,说盛超也没有怎么样,可是他统统没看见,只看见纪慎合上眼时深重的疲惫和无奈。
纪慎有的时候会想,他的父亲其实并没有教过他如何去表达情感,可是为什么父亲老了就自然而然会了?为什么他还是不会?他心里那一团乱麻一般的情绪,纠缠着失落、不安、恐惧、渴望……可是他一点也说不出来。
从心底通往嘴巴的道路,封上了一层透明的蜡,看似容易,却怎么也出不去。
纪慎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只道:“你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