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阳抬手扶住额头,筋疲力竭。
学院里的老师虽说专业不同,但都是老相识了,秦昭阳的事无人不知,那位老师见他这般模样,也有点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一定要让他读博吗?”
“他不读博,还能做什么呢?”
对方叹息一声:“那你再找找别人吧,我是爱莫能助了,虽说你可以全程指导,但他要挂名在我这里,那就是我的学生,以后别人问起来,我怎么说呢?你也知道的,我们这些人收博士,还是有点找衣钵传人的意思在里头,你看看严老师对他们家那个小孩,咱们虽然做不到那份上,但你说要我收个名义上的徒弟,以后也不研究我这个东西,也跟我没啥关系,我还是不太能接受。”
“我明白,大家都有难处。”
对方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而柏阅冬在家里,也没有乖乖等着。现在没有论文写了,他颇有些无聊,时不时就伸手到额前头发底下摸受伤的右眼,细碎的伤口还挺多处的,一开始觉得可怕,后来习惯了也就那样,再后来,他就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把秦嘉辰的挂镜挪过来,悄悄看一眼。
他捂着右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一点把手挪开,从鼻梁处往太阳穴挪,第一道伤在眼角下,他摸着感觉凹下很多,但其实看起来只有浅浅一道,再往后挪,别的伤也是,细细碎碎的,其实也没有很可怕。
可是这样对着镜子,他突然发现了一件比伤口更恐怖的事。对着镜子怔了片刻,他一把扫开镜子,起身跑出了房间。
他记得他在客厅瞟到过,师父有一些关于盲人的书,有些是说病理的,有些是说盲人生活工作的,这会家里没人,他便翻箱倒柜地找,终于在一个置物架的最底下一层找到了四五本厚厚的关于盲人的书籍。
柏阅冬一本一本翻开目录,手指在目录上迅速下移,寻找自己想要的内容。
终于在一本关于盲人日常生活的书里,他的手指在某一行停了下来。
他又回到了房间,坐在书桌前,端端正正地撩起额前的头发,闭上右眼,把食指放在眼皮最凸起的地方,缓缓感受着眼珠的转动。
定住,别动,定,定!
柏阅冬一边在心中默念一边用手指压住眼珠,有点疼,但他怎么也不肯放手,强迫自己学着把眼珠子定在眼睛中间,可是练了好久,还是不太行。他有点泄气,胡乱放下头发,对着秦嘉辰的照片说:“太丑了!”
秦嘉辰还是那样,静静地笑。
傍晚是师母先回来的,刚放下菜,电话就响了。房里的柏阅冬肩膀一抖,不知怎么的,惴惴不安。
师母很快走过去接了电话,说话声里都透着欣喜:“辰辰呀!你吃饭了没有?妈妈刚回到家呀!准备做饭了,阅冬?他在啊,我问问去!”
“阅冬!辰辰的电话,她问你好不好?”师母没有秦昭阳那么细腻,反倒大剌剌的,也没那么怕柏阅冬生气,有什么就说什么。见柏阅冬摇摇头,她也没多失落,继续回去打电话,“他挺好的,你爸跟你说了吧,他都答辩完了,毕业了!”
“哎哟你也知道,你师兄聪明的嘛!要不然你爸把他当宝贝似的!”
“不知道呀!你师兄的事得问你爸,我哪里知道的哦?”
“就知道问你师兄,也不问问你妈!哈哈哈……妈妈好得很,就是好想你,你在巴黎好不好呀?妈妈跟你说,你爸就想着你留在外头的,要是看上什么法国帅小伙,你就大胆一点!反正你爸没看着你,总是要谈恋爱的嘛!”
“什么不想?女孩子这么大了,谈恋爱多正常!你不敢跟你爸说,就跟妈说,妈支持你!”
房门没有关,所有的话都传进了柏阅冬耳朵里,他甚至能根据师母的话推断出完整的对话来。他心里头渐渐的,涌起一点辛酸,却对着秦嘉辰的照片,浅浅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