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古话说的一点也不差,可轮到兰时这儿,同森然阴鸷的声音一道来的,还有淡淡的腥味。
她记得这种味道,多年前,兰时和钱守仁在上阳老宅里揪打时,就闻到过这种老人味。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这外邦的迷药对你这臭妮子效果那么差,不过好在老子已经顺利将你带了过来,如此说来老天还是站在我钱某人这一边啊!”
钱守仁猖狂大笑着走进来,脸上挑衅毫不掩饰。
“不枉我蹲守了你这么多天,可算是把你给逮着了!怎么,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三少奶奶,就不认我这个从乡下来的旧情郎了么?”
“我呸!谁跟你有关系!本就是你趁爹爹重病弥留之际,强买强卖,街坊领居都能替我作证!你少在那胡说八道了!”
兰时庆幸钱守仁没有将她的嘴巴堵起来,也许是没料到自己会这么早清醒过来,没考虑过她可能会大声呼救,不然真是心气不顺还难受得慌!
但现在的情况自然是不允许兰时冲动的。
她谨慎地看了眼跟在钱守仁身后的男人,她没有见过,应该是钱守仁的人,看起来有些瘦小,但如果拼起来估计自己根本不够看的。
兰时的视线收回得快,李洛并没有觉察到她在打量自己,反倒是李洛暗戳戳地看了兰时好几眼。
一次不够,再来一次。天老爷见的,若不是跟着钱守仁办事,平日里他哪有机会能跟眼前这般美貌的女子同在一个屋檐下!
李洛讪讪地搓了搓手,随后双手合拢在胸前道:“老、老爷,如今这人都已经抓住了,我们是不是抓紧时间将她送回府去啊?”
虽然出身市井,身份低贱,李洛没做过什么正经活,但至少没谋财害命,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绑架朝廷官员家眷,已经是十分出格的举动了!
“你什么脑袋,敢致使我做事!”
钱守仁瞪了眼怯懦的李洛,目光仿佛一道尖利的刀锋,下一秒就要将其生吞活剥。
“如今大街上全是人,我们好不容易才将她带了过来,如今再大摇大摆地出去,难不成你是嫌命太长?”
“老爷息怒息怒,是小人思虑不周…”
钱李二人在不远处争执,一旁的兰时也没闲着。
也不知道钱守仁对她做了什么手脚,眼睛的痛感好像比方才要严重了,泪水开始在眼眶聚集,使得本就不甚清晰的视线愈发模糊起来。
无助的情绪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逐渐淹没了兰时全部的力气。
不知道白术她们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
刚刚人流突然奔走四散,也不知道嫂嫂和少虞她们有没有事…
三声钟鸣嘹响于天,传胪唱名礼奏八方——
“第一甲第一名海生…”
“第一甲第一名海生…”
“第一甲第一名海生…”
“第一甲第二名林云祚…”
“第一甲第二名林云祚…”
“第一甲第二名林云祚…”
金甲卫们不遗余力拉长音调,一声接一声地喊着,每喊完一遍,奉天鼓乐都要喧闹好一阵。
原来外面已经开始唱名了啊…也不知道夫君最后得了几等呢…
若是簪起来花一定特别漂亮。
好想见他。
兰时就在这一声声传唱中渐渐失了意识,只依稀听见钱守仁气冲冲地使唤李洛赶紧将她掉落的眼布重新系上,免得再生枝节…
***
“诶,怎么只有新科状元和榜眼出来骑马游街啊,探花郎呢?难不成是我漏看了?”
“你这么一提好像真有些奇怪,方才礼官唱名时也没有听见探花郎的名字呢。”
“这可真没意思,此届状元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榜眼瞧上去竟然还没有我儿子大呢!”
浩浩荡荡的三鼎甲队伍从中门正道鱼贯而出,头簪耀眼金花,身上十字披红,高头大马脚上踏,彩旗鼓乐身后迎,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地朝开封府驶去,沿街百姓一路欢迎。
在其身后,其余上榜进士整齐划一地从侧门出宫,数百余人皆身着国子监统一发的进士巾袍,深蓝罗衣深青缘边的圆领大袖,配上垂有皂纱飘带加以彩色簪花点缀的进士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