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应试,终录数百。
直到卫二将东墙榜头上贴着的四张黄纸抄录回来之后,徐长赢才知道这八个字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当天晚上众人齐聚庆丰兰字号间,准备一桌好菜,替家中的两位新晋进士好好庆祝一番。
“来来来,大家一起举杯同庆,恭贺我们的三少爷名列第七,恭祝我们的二少爷喜提十一!”
“干杯!”
不愧是楼兰郡主,自带女侠风范,寥寥几句就已经将席间氛围给带了起来,好生热闹。
徐景升也只是由着自己的大儿媳乐呵乐呵,并未打断。未来终究是儿辈们的天下,家主的头衔也早就传给了大儿子,如今朝中公务又不多,闲来无事之时他只用操心操心塘里的鱼有没有吃饱睡好就信,乐得自在。
清酒顺饮而下,清甜之余又有些辣喉,兰时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很快就有人推了推她的手背,将手中的酒杯换成茶。
“酒太烈了,你底子弱,别勉强。”
知道徐长赢是为了自己好,兰时先是轻哼一声,随后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将杯子往面前放了放。
没拒绝就好。
见兰时别扭地将脸转向一旁,可姿态却还是偏向自己,并未离他太远,徐长赢便知兰时约莫已经消了气。
那夜关于“生娃娃”的话题,自己是在是不知该如何同兰时解释,随口就将问题抛给大嫂,让她去问盛南昭去。
结果没过几日,徐长赢洗漱完准备回房休息时,就撞见几个小丫鬟正在匆匆忙忙地往外搬他的棉铺盖被,脸上神色异样,更像是无措胆怯。
徐长赢:…?
“快搬,都往外搬!从今天开始姑爷住隔壁房间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来!”
兰时边说边走出来,正好两人当场撞上。
“这是怎么了夫人?”
怎么突然生气了?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啊?
“你走开,你心思不轨,你居心叵测!你、你,你整个人都坏坏的,我才不要跟你一起睡了!”
兰时如同炸了毛一般,朝徐长赢咔咔一顿通说之后,大力跺着脚转身就走了,临行时还不忘“砰”的一下把门给关了。
只留下独自在冷风中迷茫的男人,跟恨不得赶紧将手头上的活做完就退下的丫鬟们。
两位主子在家中如此一闹,不出半天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后来玲珑阁的婢女纸鸢来传信,通过盛南昭的提点,徐长赢才得知原是兰时真去找了她请教问题,最是喜欢隔岸观火的盛南昭自是愿意出一把力。
不仅亲自上阵教学探讨,还将自己当年婚嫁过来时,喜嬷嬷准备的春宫册都一并送给了她。
据说那天三少奶奶回院子时,走在路上脚都是抖的,要靠白术一路搀扶才能离开。
“终于不生气了?”
台上之人注意力都在眼前一道道呈上来的菜品上,徐长赢终于逮着一个不甚显眼的机会低声问道。
“谁说我不生气了,我还没原谅你呢。”兰时欲言又止,手指不停地摸索着润泽的杯壁,好似就要在上面扣出条缝隙来。
“明明是夫人先找我聊的,为夫不懂,自然是让夫人请教更有经验的人才是。”
“我是哪里做错了吗?”
正是因为他没有错自己才更生气的!
可这些话又不能对着徐长赢说,兰时更加心郁难抒,傲娇地侧过头去,故意不搭理他。
徐长赢见状,低头窃笑不止。
就逗到这吧,再逗下去怕是不生气都要变生气了。
菜差不多上齐,跑堂伙计纷纷退下,见时机差不多,徐景升将自己准备多时的物件拿了出来。
“虽此次科举还未正式结束,但时宽和长赢皆已通过春闱,取得进士头衔,我们徐家一府三进士的荣誉实乃佳事。”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徐景升,只见他精神矍铄,笑容满面,全然没有了往日庄严肃重的气场,让人只觉亲近和善。
“如今你们也都渐渐成家立业,拥有自己的生活,我也趁着手还不生,眼睛也清明之时,为你们一人准备了一枚我亲手篆刻的印章。”
话音刚落,管家徐澜将两个精美绝伦,约莫一巴掌大小的祥云花鸟纹黑螺钿漆盒端了上来。
纹样精密细致,很是华贵,螺贝壳被极其细致的切割拼贴,镶嵌成极为繁复典雅的祥云花鸟纹样,随着不同的光线与角度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色泽,给人一种奇妙梦幻之感。
“爹,这么漂亮的东西,怎么我没有?你偏心!”
徐少虞纯属是看见漂亮东西就走不动道,漆盒还没打开呢,她就已经开始眼巴巴惦记起来,连带着正好坐在对面的兰时一道渴望的盯着,一左一右的,瞧得徐澜内心直发笑。
“你若也能去考进士,中状元,不用你求,我立马派人也给你打一个。”
这不是难为人嘛!
被自家爹爹无情地怼了一番,徐少虞只好咽下口水,立马化身哑巴老实呆着。
徐景升无奈地刮了一眼徐少虞,轻声斥道:“真是只长年龄,不长心智。也不想想平日里一有些什么好东西,我能少的了你的?”
同样以螺钿为装饰的黑漆宝妆盒,徐景升早就准备好了,无论女儿还是媳妇,人人都有,永不落空。
只等徐少虞出嫁那日,添在嫁妆单子上直接送到晁将军府里去。
盛南昭的那份自然早就给了,至于兰时的那份,在他们两口子归府不久就已经重新命人加急打了一个,直接送到沉香阁的小库房里去了。
可如今…徐景升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看起来好像完全不知情的兰时,好嘛,大抵是当初派人送是送过去了,可是忘了跟收礼人讲了。
“咳——”徐景升赶紧将话题重新拉回,“被你吵吵的,连正事都差点忘了,时宽长赢,你们快打开吧。”
早已期待已久的两人,此刻动作迅速一致,纷纷将面前的漆盒打开。
徐长赢刚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枚约半指长的和田白玉章,顶上立着一个小小的芙蓉如意,玉质脂润,通体素雅的同时,中间还夹杂着一道浑然天成的穿天赤痕,颇有意境。
而徐时宽那枚玉印则更有意思,同样是和田白玉,只不过比起徐长赢那枚自带赤痕,这枚算得上毫无杂质,通体纯白。
“嘿,时宽快看,你的印章上面雕刻着一只小鹦鹉呢!”
徐少虞眼尖,只轻轻扫了一眼就认出了上面俏立的纹样。
盛南昭立马反应过来,朱唇轻启道:“如意寓意平安大吉,鹦鹉又名为能言之鸟,寓意吉祥好运,圆满喜乐,这都是父亲赠予你们二人的美好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