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连路过的清风都像是在瞧热闹,它轻轻一吹,薄如蝉翼的纱帘便应风而起,瓷玉般的脸庞骤然突现,眼神好的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帷帽下的异常。
“你是谁?我们在这里说话关你什么事!”
被人打断已是十分不悦,更别提打断她的人还口出狂言,竟然径直站到徐长赢身边,两人身高体型相当,光是静静站在那里,就好像是天生一对。
韦文婳恼怒地晃头,继而又抱手昂首,一脸不耐地看着突然跑出来的兰时。
她和韦宗鸿都没注意到,知晓内幕的谢怀瑾已经偷笑地暗暗退到兰时后方,低声解释:“弟妹,我可替你都看着呢,长赢他洁身自好的很,今天都是意外。”
原本心头一气,准备怒上一怒的兰时听完后方熟悉的声音,突然浑身的气势就变得开始不好意思起来:“谢世子,谢、谢谢你啊。”
还能怎么说?万事不急就先说声谢谢吧,兰时转头朝他歪了歪,尖尖的下巴从纱帘下跑了出来,连带着害羞的梨涡也露了个脸。
“客气什么,弟妹以后跟长赢一样,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嘿嘿,你继续,继续。”
躲在折扇后面,谢怀瑾功成身退,又离远了些。再不走远一点,谢怀瑾只怕旁边男人身上的寒气都要杀过来了。
徐长赢见他们像是快嘀咕完了的样子,在谢怀瑾退后的时候立刻见缝插针,将自己跟兰时之间的距离拉近,直到衣衫重叠,他才略微满意地笑了笑:“夫人,这都是意外,你不要多想。”
他暗暗长臂一展,护着兰时,靠在她耳边就开始解释,伴着独有书墨香的轻风吹入耳畔,惹得兰时一阵颤。
放心好了,我才不会多想呢。
兰时甜甜一笑,还没回话,面前湖蓝身影却再也容忍不了被忽视的情况。
韦文婳重重吐出一口气,踩着步子就站到兰时面前:“说你呢,我和徐郎君说话,有你什么事?”
徐郎君?
这个称呼可真刺耳。
一次又一次被人无理对待,此刻竟然还牵扯到了夫人,徐长赢不做忍耐,刚想出言对付,却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小人儿在轻轻戳他的腰间。
觉察到男人微怒的气息稳定下来,兰时这分出心神,看向韦文婳的方向:“他是我的夫君,姑娘既然都已经当众说出要我夫君休妻之言,不会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哦豁!正主竟然来了!
人群一片哗然,没想到还真能将人叫出来的韦文婳听后嗤笑一声:“那又如何,我刚刚可都看见了,一个瞎子,也好意思霸着徐郎君,我可是今年圣上钦定的凉州布帛皇商之女,只有我才能为徐郎君未来的仕途添砖加瓦,你一个瞎子又凭什么?”
“你——”
一个贬义的称呼,一连说了两次,三个男人的脸色骤然变化。
只不过韦宗鸿面露不满,谢怀瑾稍显愠色,而徐长赢是震怒之极。
他沉声呵斥,眼眸中第一次带有说不尽的危险意味:“请你慎言,这是我徐某的夫人,不是什么你不高兴时就可以随便训斥的人!”
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致,韦文婳的眼睛都快瞪裂了:“不就是一平民百姓吗?她有什么能比得上我好的!”
“我能给你想不尽的财富,你想要什么好笔贵纸,我通通都可以找到,光是你未来用于洗墨的水,都可以只用山涧上的清甜泉水,包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下笔如有神助!”
“那请问,既然姑娘都已经事事顺心了,可为何却缠着徐某不放?”
为什么缠着?
韦文婳一噎,她忽然四下扫了几眼周围的人,磕巴道:“你,你皮相好,我见了心生欢喜,这不行吗?”
兰时忍不住冷笑:“依姑娘此言,难不成世上所有皮相入眼的人,你都要收回府中不成?”
“没想到韦府的家教竟是如此不同,真是开眼。”
“你住嘴!”韦文婳气急败坏,突然往前急走几步,抬手就欲挥下。
可不曾想徐长赢时刻注意着对方动态,在她刚动之时就已经护着兰时向后退去,三人之间的距离又重新分开。
“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妻子,我看莫不是你在街上路过,想顺着杆子向上爬吧!”
下挥的动作扑了个空,韦文婳恼羞成怒,一边说着,一边反手上掏,就想摘下兰时碍眼的帷帽,可依旧被徐长赢眼疾手快地重重拍开,侧身顺势揽着兰时向后转半圈。
两人将将站定,徐长赢不欲再与之纠缠,垂头想向兰时说些什么,就听到怀中小人先他一步开了口。
“你不信,那我便做给你看看。”
话音未落,只见兰时快速抬手,将顶上的帷帽摘下,一张堪堪巴掌大小的俏丽面容就这样落在斜阳之下。
纱帘划过眼睫,徐长赢反射性闭上眼睛的那一瞬,一个柔软的东西径直擦过他的嘴角,最后稳稳地贴上他的右下颌。
时间仿佛在在那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西沉的晚阳、余晖、有些干燥的空气,周围的声音也瞬间消失了,连视野内的人物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只有嘴角的触觉还在微微发热。
似乎由它勾动着心脏的跳动。
“管你信不信,就算我眼睛不好,也一样能亲到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