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搞不懂顺宁公主看上他什么。
“作为本宫的面首,第一个要求就是必须无亲戚朋友,无论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也有人因为不敢毒杀亲人而舍弃荣华富贵的,本宫自然不会强迫他们。”
顺宁公主轻轻看了一眼江衡:“但是你却别无选择了。”
她的语气轻慢,就像在杀死一只蚂蚁。
江衡顿悟过来,原来自己成为扫把星,是拜她所赐。
“当然,你现在可以选择拒绝本宫,回到你的昌平郡去。本宫绝不强迫你。”
江衡咬咬牙说:“如果,如果……小人想要留下来呢?”
他对死去的人没有眷恋,他只是想找一个地方安心画画,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了。
“那当然可以留下来。只要你开口,本宫没有什么不能满足你的。”顺宁公主脸上却并无一丝欢喜的表情,淡淡说道,“凡是我的面首,名字中须有一个草字头。既然你没有,那加上一个就好了,不必另起一个名字。”
说罢,拿起宫人端来的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了一个娟秀的字:蘅。
大太监在他耳边低声说:“还不谢公主赐名?”
江蘅如梦方醒,拱手作揖道:“谢公主赐名!”
“既然如此,我送你一个见面礼吧。”顺宁公主微微一笑,“青山郡商贸发达,是大殷最为富庶的州郡,本宫任命你为青山副巡抚,享青山郡今后所有的赋税收入。”
江蘅脑袋轰的一声炸了,他连忙说:“那,那我要干什么?小人并不会做官……”
“你只要在翰林院画画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做。”她的语气淡淡的。
大太监笑着对江衡说:“这些都是挂名的官职,但是收入却是实打实的!”
随即又提醒道:“还不谢公主隆恩?”
江蘅便战战兢兢地说:“谢公主隆恩!”
正在这时,却听到一阵喧闹之声,还有威武的呵斥之声,不多时,便有几个宫人大惊失色地跑进来,说道:“公主不好了,武将军闯进来了!”
“妖女!是你下令要改换边关四郡的地图吗?”
进来的是一个英武大汉,约莫二十来岁,浓眉大眼,双目凛冽如同寒星一般,身姿挺拔,巍峨如同玉山。
此时他却一身缟素,戴着素白的抹额,发冠上簪着一簇苍白的小花,透明如琉璃一般。
顺宁公主难得地蹙起了蛾眉,后退了一步,整整容色说道:“原来是守疆大将军,有失远迎了。本宫特让书画院的长史绘制了新的地图,不仅边关四郡的地图要换,大殷十四个州郡的地图都要换。”
“哼!大殷的土地十多年来并无增减,旧地图也才用了十多年,何须更换?我偏不换!大殷的子民都怕你,可我们边关四郡的百姓不怕你!”
武将军语气铿锵,随即冷冷一笑,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改换地图是因为什么,大殷十四郡的地图上,每一笔每一画都是我哥哥的心血!这么多年来,你费尽心力地抹杀他的功绩,销毁他存在的痕迹,是为掩盖你篡权谋位的劣迹。你身上有罪,你心中可有愧?”
“逆臣!胆敢对公主不敬!”公主身边的护卫纷纷拔出剑来,说道,“今日来公主府中,不仅口出狂言,还一身缟素,如此放纵无礼!”
武将军苍凉地笑了笑,说道:“你们只知道今日是公主纳得新面首的吉日,却不知道是我哥哥的祭日。可惜他一生劳苦,终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武将军,休要再提那乱臣贼子了。”
顺宁公主声音沙哑,她扶了扶额头,似乎神色大伤:“你抵御敌军,防守边塞,劳苦功高,本宫不与你计较。李得禄,送客吧!”
那大太监李得禄伸出手来:“武将军,请吧!”
“哈哈哈哈,好一个乱臣贼子!”
那武将军突然仰天长叹,神色悲恸。他转过身来,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走到江蘅跟前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冷如寒霜,把江蘅吓得魂飞魄散。
武将军便哈哈大笑道:“这妖女的口味愈发不堪了,之前被我一剑斩杀的那贱人,尚且有点贼心贼胆,这个嘛……是一懦夫!”
顺宁公主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扶着宫人的手迤逦而去了。
江蘅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并不敢说话。
他知道眼前的这人就是世间传颂的守疆大将军武拾道。武拾道十六岁就上了战场,近十年来,他率领人马守护边疆,多次抵御彭国的入侵,立下汗马功劳,是个战功赫赫的大英雄。
或许见到了江蘅恐惧中带着敬畏的目光,武拾道便问:“怎么,你这懦夫认得我?”
江蘅便结结巴巴地说:“武将军是、是世间英雄,小人如、如何、不认得?”
武拾道笑笑说:“我不是英雄。”
未等江蘅反应过来,武拾道便扬长而去,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顷刻间就被风吹乱了。
“真正的英雄,早就被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