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本在那把匕首探身时,就成了沈暮影棋盘上被弃的一个,料定了阙爻人抓到东沥国的人,必定会被折磨死,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这番话倒是成了一线生机。
她与云寒又被绑定在一起。
入夜后,天降急雨,监狱里的压抑味道被洗空,又吵又闹,与沈暮影同住一屋的疯婆子看到有人过来,激动得大叫。
耳朵被吵得发麻。
“殿下。”青梧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明明是来和亲的,我们怎么还让人当骗子给抓了。”
不多时,监狱里有人姗姗来迟,一脚踹开狱卒,拔高音量愠怒道:“废物,你可知抓的是什么人?东沥和亲的公主都敢抓!”
来人长相清秀,并不惊艳,肤色偏黑,沈暮影来之前在画像上看到过,是阙爻的小侯爷。
此次负责接待他们的人。
邻边抱着剑闭眼的云寒倒是比小侯爷更像皇家子弟,沈暮影淡淡瞟一眼,便听那小侯爷开口了:“抱歉,是阙爻照顾不周,让公主受累了。”
接待中,迟迟不见沈暮影一行人,途中逃脱的侍卫通风报信,引来了小侯爷。
沈暮影身边之人死得差不多了,大殿之上,她遮住脸,眉目之间却还是能闻到嗜血的冷意:“孤手底下的人,莫名死在客栈里,小侯爷若是不给个交代,孤心有不甘。”
态度倒是平缓,小侯爷道:“是阙爻照顾不周,公主想要什么赔偿,本侯自当竭尽全力做到。”
“行啊。”沈暮影调转方向,苗头直指云寒,“把他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这……”小侯爷面露难色。
二十大板到底是没有打下去,沈暮影身边侍从兵将都被小侯爷带走了,城中安静,一看有异地来的人,个个看猴子似的盯着他们看。
沈暮影闭上幕帘,她轻飘飘在马车里跟一旁的青梧说话,这厢倒有了女儿家的柔和。
马车停在寝殿外,懒散的几个佣人从屋里不情不愿走出来给沈暮影搬东西。
东沥带过来的东西不少,殿外寸草不生,满目都是枯黄,沈暮影皱皱眉,小侯爷轻道:“阙爻常年干旱,殿下多多担待。”
自己如今地位如同质子,本就是寄人篱下,沈暮影没那么多讲究,待到人群退去后,她捋了捋衣袖开始整理院落中的碎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阙爻并没有把她放在眼睛里。
她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整理完庭中碎石后,软塌塌坐在椅子上喘气,她拍拍手掌同青梧说话:“阙爻竟然如此干旱炎热,我们这好日子到头喽。”
“殿下,你就别开玩笑了。”这等环境跟从前的冷宫没多大差别,青梧撇撇嘴,替她委屈。
沈暮影又怎么不知道小丫头心思轻浅,只想让她过点好日子。
“青梧,孤没那么脆弱。”沈暮影扭头,目光侧向一旁安安静静的云寒,敲打两下丫头的脑袋,从包袱中拿了炮仗递给青梧,“点吧。”
环境是不好,规矩却不能破,到一个新的地方,自然要有点转换的期待感。
“殿下,哪儿来的炮仗啊。”努努嘴,青梧捏起炮仗往院落走。
“监狱里跟那个疯子抢的。”沈暮影乐呵道,“要不你以为她为什么对着我大喊大叫。”
两个姑娘有说有笑,完全将云寒置之度外,沈暮影余光中暼他,还是能察觉出云寒身上不悦。
似乎对自己抛弃他,让他被抓一事耿耿于怀。
心眼子也挺小。
阙爻这边没什么动静,沈暮影该吃吃,该喝喝,入夜后,荒凉的戈壁滩被亮堂的星光点缀得格外寂静,沈暮影眨了眨眼,伸了个懒腰往屋内走。
后半夜被凉醒了。
她往外去,忽然看到枯树之下站着个人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抓住了一只信鸽,放好信件后放飞了。
“云将军好兴致。”沈暮影在他身后小声道,“大半夜给楚勋送消息,还真是勤奋。”
没证据的事,沈暮影也只是猜测,猜没猜对她倒是不知道,不过看云寒那副惊慌的模样,应当是被自己吓到的。
得意离去,沈暮影卷着衣袖甩了甩,嘴上哼着东沥的民间歌谣,星辰落难,悉数打在她的鬓发上,人也柔和了不少。
却像月光有着独到的锋芒:“云将军,那孤便祝你好运了。”
阴云遮月,萤火虫熠熠闪烁。
不多时,沈暮影掏出弹弓直指天上。
她在庭院中生了火,肉香四溢,沈暮影敲敲碗呼唤:“云将军,要尝尝你的信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