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事情你也知道,她中了你们下的蛊毒,但是她完成了所有的试炼活着回到门派了,惊鬼会为通过试炼的弟子负责,因此也就需要帮她解决身上的蛊毒,所以惊鬼就带着她来找我了。
“啊,惊鬼,就是惊鬼家的家主。”
寸想娘听完这一番解释,第一反应是:惊鬼、惊鬼家、家主,这几个名字倒是取得很有意思。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寸想娘清清嗓子,正色道:“那你要我做的选择,是什么?”
主女瞥她一眼,说:“出去一趟,会抓重点了,不错。”
寸想娘眼皮一掀,“所以你就别废话了。”
主女伸出手,不出意外地又打了她一巴掌,寸想娘木然地受下了。
“选择有二。一是我替惊晓解毒——啊那个小偷叫惊晓——你没有见她的机会,这事与你无关,等很久之后,你需要知道苗疆和惊鬼家的世代牵扯的时候,才有机会详细了解这些事情;
“二是你替她解毒,你们见面,我也会跟你慢慢说明情况。”
寸想娘思忖了一番,而后问道:“我一定要了解苗疆和惊鬼家的世代牵绊吗?”
主女点点头,“苗疆已与惊鬼家密不可分,你既然身为圣女,以后必定要慢慢接手苗疆事务,这些事情,也就是你必须要了解的。”
“只是或早或迟的区别?”
“对,只是早晚之分。”
寸想娘忽地问道:“要真是这么简单,那你为什么还大张旗鼓地把我喊过来,让我做选择,你自己随意决定不就可以吗?”
主女一哂,“你这趟出门游历,真是涨了不少见识。”
而后她拿起碗,又喝了一口茶,仍然是一副随意散漫的样子,“本来这事很简单,但这不是牵扯到你朋友了嘛,你回来就跟我说,你朋友的门派想要与苗疆联手,我看你的态度,也知道你是很在意那几个朋友的,所以这事就变棘手了。”
“怎么说?”寸想娘不动声色问。
主女蓦然转头看她,“你们要联手,你不就需要提升对苗疆的掌控力吗?难不成让我和落日阁阁主联手?”
寸想娘沉默了。
“第一个选择,你事不关己,这事就仅仅是我与惊鬼家的牵扯,而她与你毫无牵扯;第二个选择,就是你也参与其中来,正式掌权,你与她的牵扯,也将继续存在。”
寸想娘心想,其实还有一层,第二个选择,她能和那个小偷见面,无论是替她解毒还是要回钱袋子,她都可以替钟离秋,将这事做个了结。
这是主女永远不会预料到的一层,她不会知道钟离秋有多在意这件事情。
但主女说得对,如果她不掌权,她就没有资格替朋友们做这些事情。
寸想娘说:“怪不得你让我选二。”
主女听见她这话,微微笑起来,说:“我就知道。”
寸想娘想,主女虽然不知道她与钟离秋她们交往的具体细节,但是却清楚地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情谊,因此才这么郑重其事地喊她过来,交代给她这些事情。
“那就这么办吧。”寸想娘轻声说。
主女起身了,她出了屋子,片刻之后领着两个人进来。
脚步无声无息。
寸想娘抬头看过去,主女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两个人来。
她们都身披宽大的斗篷,但依然能看出来斗篷底下的身形消瘦,消瘦到两个人的身形,能被主女仅仅一个人的身体盖住。
寸想娘心底陡然产生了某种不安和慌张,而这慌张随着她们揭下斗篷而越发显露。
左侧站位稍微靠前,解开斗篷之后露出来一张浅淡的面容,整张脸都跟冰雪捏造出来的人似的,没有半点血色。而右侧那人……
看清右侧那人面容的时候,寸想娘瞳孔骤缩。
只见那人脸色已如月光一般惨白,面容僵硬如朽木,而她的脸庞上面,显出了道道裂痕,就仿佛是一个坚固的陶罐,却被不慎摔了很多次,陶罐没有整个裂开,依然保持完整,可是表面已经被多次的摔打留下细小的裂痕了。
而这般情状,竟然出现在了人的脸上。
此刻,她的身体该是多么坚韧而又脆弱,才会展现出这样面如碎纸一般的情状来。
寸想娘对这个状况很熟悉,因为导致这个状况发生的蛊虫就出自于她之手。
她明明对类似的情况司空见惯了,她自幼习蛊,用毒,有无数的人死于她的蛊虫之下,有各种各样的惨状,然而她此刻却不可避免地因为眼前这个人而心神动荡。
这是为什么?
寸想娘恍惚间想到,可能是因为,她分明记得,上一次相遇的时候,这个人像一阵风一般从她身边刮过,轻巧灵动地仿佛被吹散的蒲公英,落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生根发芽。
她好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可是每个人的身下都有影子,她也不是那么没有存在的必要。
现在呢……寸想娘低头看去,她的脚底下散落了一地月光。
那是碎裂如白瓷一般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