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客来访。穹游心法你还不熟练,屏气凝神再练两刻。”说罢她咬着苹果撑伞远去,虹销雨霁中靛蓝色的发带随风飘摇。
他知道这带子能伸缩延展,软硬兼备。从前他犯错时无极总会圈地成牢,好令他反躬自省。那时候的他费尽脑筋也越不出这此起彼伏的蓝色高墙,那时候的他无论置身何地也从不落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心甘情愿地叫她师傅,大概是从她阻止他替母寻仇开始。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愿再仰视她,永远跟随她身后?大抵是目睹她负伤在身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大抵是看别的男人对她笑自己却只能虚伪作态的时候,大抵是想赢过她,要她也对自己言听计从…大抵是……他也想走在前面,低头就能看见她。
“涤尘流令行禁止门内子弟出师后自作门户。”他心中想这疯婆子嘴里没句老实话,可终归有句话她说的不错。
姜昳微笑复道:“原来前辈是涤尘流叛徒啊。”
他的确是个孽徒。
无极已解,单笑薇对姜昳的冷嘲热讽不作理会,单看向风竞雪道:“翠徽山老儿不讲求成仙了道,反下山掺和俗世尘缘倒也有趣。”
“顺应天地之道,道法自然修正果。”风竞雪捻须点头,“小老儿在此只为遵循天命,候一有缘人,化解一年后与天下人相关的一场厄难。”
魏长面两眼冒光,小声嘀咕:“风爷爷说的有缘人,该…该不会就是我吧。”
涂月扬掌一拍魏长面的脑瓜,“想什么呢?你可是我们琉璃宫的少宫主!能跟这打哑谜的牛鼻子老道士有什么瓜葛。”
单笑薇道:“犬子经你照料,算我欠你个人情。”
“小少主聪颖活泼,人人见之心生怜爱。既讲人情,不若…”
“一码归一码,有关我和敕罗门赌约的事宜,免谈。”单笑薇打断道。
风竞雪淡笑不语,平缓的目光却移向白亦箫。
白亦箫一阵莫名,心随意动便坦然回视道:“敢问前辈那有缘人是谁?”
“一个眼尾红痣的小姑娘。”他掐指问卜,“依照她的五行四柱来看,该是这两日了。”
“呵…”单笑薇饶有兴趣地上下一打量风竞雪,由衷评道:“十几年前见你还是个半路出家的蹩脚道士,如今看来也有几分仙长风范了。”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制心一处,无事不成。”风竞雪笑道:“正巧单宫主和这位白少侠也是有缘人。”
“是么?”单笑薇懈倦地轻掀眼帘,目光划过白亦箫直指后面的尚晚清道:“可我觉得我和这位姑娘比较有缘。”
“那个…诸位。”适时邱重清嗓道,“结交会友之事择日不迟,现在不如先想办法出去。”
“精铁,内壁钢铸,神锋利刃斩不破。”仲春抬目望向众人头顶横亘的铁栏。
邱重跟着向上看去,心底默然寻思,方才她与刘吾义交锋时所使的赤金巨弓已是勇猛无匹,竟能连弩劲射,箭风直接掀去刘吾义小片头皮,且直射笛秋色要害时,箭镝斜擦铁栏终是歪斜半寸命中目标,人影径直消失,铁栏杆却丝发未损,这神锋想必是雕翎箭,而利刃便是巨弓上的金刀,如此神兵利器也毫无办法,思及此处不禁一阵苦恼。
“百炼钢难敌绕指柔,月华丝可解困境。”单笑薇道。
“啊。”邱重喜道,“那只好有劳前辈破局了。”
“……”一时仲春,涂月都闷不做声。
单笑薇也不答语,邱重微感困惑:“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我现在饿了,无力聚气催功,运不起月华丝。”单笑薇语气平平道。
“这…”邱重略一摸索前襟,随即面露赧色朝白亦箫等人看去,“大家可曾带果腹之物?”
白亦箫微微摇头,单笑薇已先声道:“别的不行,我要吃面。”
“什么?”汤寻愕然好笑:“我们现在是坐监不是赶集,上哪去给姑奶奶您找面。”
邱重有些犯难,不死心地问道:“别的不行吗?”
单笑薇背过身不与商量,“想不想出去你们自己看着办。”
汤寻恼火一踢水缸泄愤,“都什么关头了,还摆臭宫主架子。”
涂月伸手将汤寻推了个趔趄,“不懂别添乱!谁乐意生死危亡之际还得吃碗面干架。”
“好好说话,动手作甚?”汤寻指着涂月嚷喝道。
涂月双手叉腰逼近,“就动手了,怎么着吧!”
眼见二人即刻就要剑拔弩张,尚晚青素手拨了拨池水,抬眉道:“琉璃宫主,鱼脍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