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靖南王?”
“想必客官是初来朔中吧。”身后店小二走进搁置菜肴。
汤寻直起身子,倘然道:“那又如何?”
店小二和悦道:“这是小郡主的仙鹤蓬笙车。”
“仙鹤蓬笙车?”汤寻眼睛往楼下一瞥,“除却比寻常马车大些,华美些,又有何稀奇?”
店小二看他一眼,见怪不怪笑道:“那客官就是有所不知了。”
“这仙鹤蓬笙车,细彩藻饰,精镂雕琢,不算什么。但见四角坠白鹤,鹤体中空,风动之时,恍若清啼合鸣。其车身丝弦罗列,车板下四座水缸,声乐空灵,传音二里而不绝。乃至世间,仅此一辆。但凭小郡主信手素弹,便是辉笙一曲。”
尚晚青虚眼辨认道:“这般精细活,合该出自白勺涧齐老之手。”
话语间,酒席井然备好,三人围桌而坐。
店小二道:“姑娘好眼力。只可惜八年前齐老先生西去,似仙鹤蓬笙车如此精巧的手艺,俱成世间绝响。”
“这小郡主素喜音律。靖南王便差人不远千里,求来这管弦乐车赠予掌上明珠。”
汤寻盯着酒席两眼放光,随手舀了一勺羹汤疑道:“小郡主…难不成还有什么大郡主?”
尚晚青听此发言倒是忍俊不禁。
店小二好心解释道:“客官惯会说笑。咱们朔州靖南王只育有一儿一女,便是世子和郡主了。”
“至于为何要称作小郡主…可要从当年靖南王妃自京都中甫返回朔州的时候说起。”
汤水入喉,汤寻喟然叹道:“这是什么汤?”
店小二睨眼一瞥,笑道:“鹌子羹。常有文人墨客称赞敝店菜色犹如九霄琼肴。”
汤寻趣道:“哈哈哈有意思!竟作比为天上佳肴,我倒要一一尝鲜看是否过誉。”
白亦萧唇角淡淡压平,“当年如何,愿闻其详。”
摆置酒盏之际,店小二飞速睇视一眼尚晚青,后者声色不经,素品茶香。
得此示下,他放下心道:“据说啊...当年王妃怀有身孕之时受诏入京。”
“碰巧从中甫回程途中临盆,因事出紧急只好在马车里诞下郡主。恰这当口儿,不知从哪里杀出一支叛军,突如其来打地护卫军那叫一个措手不及,顿时乱得人仰马翻。王妃连日舟车劳顿,身体虚弱,耗费好些时力郡主才得以诞生。那产婆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糊涂人,被动荡场面吓得慌不择路。王妃产后昏厥,彼时人人自顾不暇,乱军丛中没人知道她抱着刚出生的小郡主,究竟跑去了哪里。”
汤寻停下手中竹筷,“既是这样,那小郡主肯定凶多吉少…怎会?”
店小二道:“奇就奇在这儿,客官且听我慢慢道来。”
“话说两百护卫军护送王妃回到朔州时仅余十几残兵而已,小郡主在这场灾祸里不见踪影。随后靖南王在周边城郡到处搜寻,亦是无用之功。王妃因此终日郁郁寡欢,每每诵经念佛,进寺祈福唯愿郡主能失而复得。”
汤寻沉浸在故事当中,听得愣神催促道:“那之后呢,可有找着?”
“可不找着了。不然哪里有现在活蹦乱跳的小郡主?”店小二忍不住笑道。
“奇了,如何找着的?”
“有一日天寒路滑,正值隆冬。王妃一如往常去寺庙上香,出来后天凝地闭鹅雪纷飞,恐山路难行,于是在庙中厢房借宿一宿。半夜忽闻厉厉风声里,隐有婴儿啼哭。王妃出门查看,循着哭声,只见黑黢黢的天上一道金光乍现,照拂进门前结冰的水缸里,而那缸中冰上正躺着尚在襁褓中的小郡主。”
汤寻疑道:“金光?怎会有如此神乎其神的事?”
店小二道:“可不是呢。当年传的满城风雨,说小郡主是天降神女。老天帮忙找回来的。”
汤寻不解了,“即便如此,那如何能确认这名女婴就是郡主?”
店小二胸有成竹道:“嗨!那是因为小郡主自打娘胎出来,右眼眼尾就有一枚红色的小痣。”
“王妃便是见着这枚痣确认的。想来也是慈母之心感动上苍,若非天公作美,如何使母女在庙内重逢。”
“经此一难,靖南王与王妃为其取名凌霜。府中人人俱对郡主珍视非常,又因其年龄最小,故而称为小郡主。”
汤寻听完故事心满意足,目露艳羡叹声道:“这位小郡主运气真好,即使战乱遗失都能早日与家人团聚。”寻常不过的感叹里,有几分令人不易察觉的怅惘。
白亦萧垂睫掩了神色,尚晚青推盏道:“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