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中途,迎面撞见谢彧,也被押着。
下毒她当然清楚是不可能的,无非设局陷害,可他们竟敢把谢家也牵扯进来,真是像饿得眼绿了的疯狼了。
进了诏狱,先被带进门边小室,无窗,只点一盏灯,一个小校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兜头浇下一盆冰碴子,苏晓遍体生寒。
人犯进诏狱前都会搜身,不似会试时草草拍几下袖管,她听闻,有时连中衣都要剥去,而她,是经不起这么搜的。
小校的手离她只一寸了。
苏晓死死盯着那只手,一身绷紧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救命的借口,她已在水面薄冰上行路,下一步踩出去,碎还是不碎,全凭天意。
手落在胳膊上,一刹间,心中却全空茫了,以致小校收回手时,苏晓还呆着。
小校又在谢彧袖管上拍了拍:“行了,换囚服罢。”
谢彧转过身,见苏晓不挪步子,身子向她一斜:“苏子熙,我们可以穿囚服了。”
苏晓猛地回了神,连连点头:“好好好。”
小校不由眯了眼,进诏狱的官儿数不胜数,再没谁像新来的这两个,一个漫不经心,一个似乎还挺高兴。
脱了外袍换上囚服,两人进了牢房,小门闭紧了,旋即一暗。
谢彧将石壁看过,又看了看地上石块,末了看向苏晓,四目相对立了会,苏晓道:“谢司业,先坐罢。”
谢彧点了点头。
两人都坐倚在石壁上,又四目相对少时,谢彧拾起零星一根枯草:“这是稻草?”
苏晓道:“应当是麦秸。”
谢彧将麦秸放了回去:“原来坐牢便是这样的,苏子熙,你觉着呢?”
苏晓靠在石壁上:“太暗了。”
谢彧点一点头,静了少时:“苏子熙,你以为呢?”
苏晓合着眼,一笑:“我以为,他们是得知了你我去过岳弘家,他又在光禄寺任职,才设下此局,栽赃裕王下毒,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了。”
顿了顿,“孙通的供述我已大略听说过,可称圆融,他算是一个人证,岳弘值房内的砒霜,算是物证,可这人证物证还是不能明证,刑讯裕王当然是妄想,是以,他们现下,必要从我二人口中听到想听到的供词。”
说着向上一指:“上达天听,四方瞩目,锦衣卫不敢酷刑逼供,只是,刑免不了要用,谢司业,我们还是要尝一尝锦衣卫的刑讯了。”
枣红马掠过长街,在阶下一扬蹄,重重打了个响鼻。
门房笑着迎上去:“五殿下来了。”
朱元宜几步上了阶:“三哥在府里?”
门房笑道:“在是在,只是这几日为了下毒的事,闹得府里人仰马翻——”
朱元宜目光一凛:“我总还能见罢。”
一张娇美面孔陡一寒,竟更瘆人,门房不由埋头道:“五殿下当然能见了。”说着忙不迭躬身将她往里请。
正堂内,朱成劼正高声训斥太医:“吃的可是砒霜做的糕点,现下你们诊脉,一个个都说没事?没事!要不要我也拿砒霜搓几个果子,给你们尝尝!”
院判赔笑道:“景王殿下,我等给世子请了三日脉了,脉象如常,并无中毒迹象,臣想,砒霜量甚少,又发觉得及时,世子殿下吃得不多,所以还是康健的。”
朱成劼将几人扫过:“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院判还要开口,一个太医走了出来,躬身道:“王爷,微臣拙见,世子殿下的脉象还是有损的,不过若能好好调养,便无大恙。”
朱成劼点头道:“太医贵姓?”
太医笑道:“微臣姓胡。”
朱成劼笑道:“胡太医好脉息。”
院判将胡太医扫了扫,低了头,嘴角晃过一丝笑。
朱成劼一摆手:“你们都下去罢,明日再来看一次。”说着一抬眼,朱元宜正立在窗下。
太医退了,朱元宜走了进去,看了眼堂内宦官:“你们也都退下,门合上。”
朱成劼懒懒坐进太师椅内:“来看你侄子来了?”
朱元宜几步走到他跟前:“三哥,你说过的,娘亲还在的时候对你说,我们兄妹要同心同德,我现下问你,下毒,是真是假?”
“娘亲都搬出来了,”朱成劼幽幽道,“你是为谢彧来的罢?”
朱元宜直勾勾盯着他:“哥,我知道你同二哥是你死我活的,可你也知道的,谢彧是我看上的人,你要动他前,你就一点没想过我?”
朱成劼不看她,也不作声。
朱元宜坐到另一张椅子里,将身子探过去:“哥,谢彧可是谢家人呀,你眼下要说他和二哥毒杀清儿,你说会有人信么?你这分明是在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