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将他上下看过,手正向外渗血:“你的手——”
顾允摇了摇头:“你呢?”
萧翥将两人扫了扫,嗤了一声:“行了,手蹭破点皮,大惊小怪的,我说你们,一个脸白得像鬼,一个脸脏得像猴,真是出使去了?”
苏晓笑道:“萧同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又往他身后看了看,只见两个锦衣卫兵士,愣了愣:“一个都没抓住?”
萧翥一耸肩:“我们才几个人?顾不上。”
一语未了,那头谢彧下马快步走来:“此地不宜久留,先走。”
萧翥一行人还带了马车,顾允上了车,苏晓从兵士那要了个扁壶,跟了进去,手上伤口里嵌着的碎石子都捡干净了,苏晓拔开塞子,壶身一倾,指尖猛地一颤。
酒味飘过来了,苏晓手上一顿,原来壶里装着的不是水。
顾允道:“倒罢。”
苏晓倒吸一口气:“真的?”
“嗯。”
她还没干过往人家伤口上浇酒的事,两眼向上,咬牙攒眉地继续,少顷,声音从边上过来:“空了。”
苏晓忙收了手,塞好壶,片刻开了口:“那些冒充鞑靼人的兵士一个也未捉住,怎么办呢?”
顾允合上了眼:“以后再说罢。”
苏晓默了会:“知道了。”顿了顿,“那我出去了。”
顾允默了片刻,“嗯”了声。
苏晓出了马车,骑马与谢彧并行:“谢司业,这是怎么回事?”
谢彧道:“昨日晡时,景王入了宫,说你们或在昨夜或今晨回宫,恐生不测,请锦衣卫出城相迎。”
苏晓不言语,朱成劼去请,是以为他们必死,要博个尊师重道的名声?
谢彧又道:“张次辅彼时也入了趟宫,我闻此讯,遂与锦衣卫一同来了。”顿了顿,摇头道:“好在尚及时,方才真是险之又险。”
苏晓也想起了方才,若不是萧翥一箭将刀射飞,她眼下,或许也是孤魂一只了,只是到现下,也都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扑出去的,原来自己是这么舍己为人的?
出了会神,适才记起剑,解了递去,展眉一笑:“谢司业,幸未辱命,完璧归赵。”
谢彧笑着接了,日光筛过林叶落下来,一剑清光漾。
翠盖车停在宅前,车外,两个青袍宦官伸长了脖子张望,一个揩了揩额汗,低声道:“真能回来呢?咱们要等到几时呀?”
另一个摇了摇头:“不好说,等着罢。”
先前的往后一努嘴:“回不来,眼泪不得把咱们王府淹了。”
刺目日光中,远远露出车马,宦官眼一瞪,忙回头向车内笑道:“王妃,世子,顾大人他们来了!”
朱以清扑出了翠盖车,林韫之将书放下,走了出去:“朱以清。”
朱以清步子一顿,埋头走了回来,垂手立在她身侧。
顾允下了马车,向二人行礼,林韫之道:“朱以清,有什么话要对顾先生说的,说罢。”
朱以清跑到顾允跟前,仰起了脸:“顾先生。”顿了顿,“顾先生,你的脸怎么这么白,你病了么?”
顾允道:“殿下,臣没有。”
朱以清忽地瞥见顾允袖上的尘土,袖下的手也破了,大惊失色:“顾先生,鞑靼人把你举起来扔出去了?!”
顾允顿了顿:“殿下,没有这回事的。”
朱以清“哦”了声,默了默,又道:“顾先生,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说着瞧见了苏晓:“诶,你是午门那个雪人?”
苏晓呆了呆,才想到朱以清指的是廷杖那日。
“朱以清,”林韫之走了上来,“好了,没什么话说就走罢,顾先生待会要进宫见皇爷爷了。”
朱以清惑道:“娘亲,顾先生才回来,皇爷爷就要见他么?不让顾先生歇一歇么?”
林韫之道:“见过了便能歇了。”说着看了苏晓一眼,苏晓向她一揖,这位出身苏州林家的王妃,她一早便听过了。
南京谢家与苏州林家,在江南兴办书院已逾百年,深受士林景仰,然至如今,林家之名已不及谢家,尤其在林韫之成了王妃后,或说攀高结贵,林家嫁女求荣,或说世道如此,不过是与时俱进。
日头下,苏晓将林韫之看了一看,一身立得清挺不过,十分的好气度,令人想起春到寂然处,风絮拂过案头古砚台。
干清宫的门窗都开着,少见地搁了冰,庆嘉帝歪在御座上,呷了口参茶:“顾允,回来了。”
顾允跪在金砖地上:“是。”
卢宥笑道:“得道天助,万岁爷有小顾这等良才,为国朝立下汗马功劳,臣真极是叹服啊,若换了旁人,莫要说全须全尾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不好说的啊,自然,也多亏小顾在边城任过职,深知蛮子了。”
庆嘉帝看着顾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