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道:“王位已尊,你想升到哪去?”
那人不则声了,又有人道:“三百匹马太少了,十两八两也太少了!”
“你们想要多少?”
“六百匹马才成,上等的要十五两,中等的要十二两,下等的也要十两。”
“不行。”
“不行?你们南朝这么富的,还在乎这么一点小银子啊?”
顾允徐徐将帐内看过:“我朝,一粥一饭,一针一线,亦皆出于黎民百姓,物力维艰,不能不惜。”顿了少时,“五百为限,不能再多,上等十二两,中等十两,下等八两,也不能再添。”
苏晓一边译一边写,顾允真是与鞑靼人正儿八经商议起封贡的事来了,但凡换了个官员在这,都要怒斥他不顾体面,与蛮夷讨价还价。
无人有异议,顾允又道:“再论互市。”
人人都不由坐直了身子。
“大同得胜堡、新平堡、守口堡,宣府张家口堡,山西水泉营开设互市。市有大小之分,大市为官市,两方支持,每年三月开,市期一月。大同市马数不得过一万五千匹,宣府不得过一万,山西不得过五千,马价,上等十二两,中第十两,下等八两。市上,我朝给缎、布、羊皮金、铁锅。”
阿勒坦锁眉道:“三月是春天,我们草原上要驯马,那个时候马也瘦弱。”
顾允道:“你想何时开市?”
阿勒坦道:“九月。”
顾允道:“最迟六月。”
阿勒坦默了会:“马数呢?一万五千匹,一万匹都太少了,我们能卖给你们的好马可远远比这多。”
顾允道:“你要增加数额。”
阿勒坦擎起羊皮袋灌了口酒:“使臣觉得呢?”
顾允默了少时:“大同不得过两万匹,宣府一万五千,山西六千。”
阿勒坦揣度了会:“好。”
顾允道:“马价要降,上等十两,中等八两,下等七两,不然不改。”
阿勒坦朝帐内其余人看去,有人点头,有人摇头,过了少时,阿勒坦回过头道:“小市呢?”
顾允却未开口,苏晓停笔一抬眼,脸色又是雪白的,忙倒了碗水递过去,顾允低头喝水,帐内其余人一声不吭,只等着他放下碗:“小市为民市,月开,草原贫者无马,可用牛羊等入市,易我朝百姓米豆、布匹、柴盐、针线等,市价民众自定,铁锅不得易,严禁两方私市。”
阿勒坦笑了笑:“好。”
顾允道:“还有,此次南下,你们掳去的我朝百姓,都要放回。”
苏晓译罢,帐内登时一片嗡嗡声,阿勒坦锁眉道:“使臣,那是我的兵士抢到的。”
顾允叩了叩桌案:“阿勒坦汗,若你现下不能将部下约束好,我们如何信开市之时,你们能保证无人劫掠?”
阿勒坦默了半晌,环视帐内,嗓音低沉:“都听清了?”
帐内人静了会,接二连三地附和。
“那就这么说定了,”阿勒坦立起了身,“使臣,你叫什么名字?”
顾允也起了身:“顾允。”
阿勒坦凝眸片刻:“当年宣府那个顾御史,就是你?”
顾允道:“是我。”
阿勒坦笑了笑:“顾使臣,我知道中原有一句话,百闻不如一见。”又看向苏晓:“你们中原人,的确是不错的。”
顾允也看向苏晓:“她会将今日所议整理成文,一份我朝官话,一份鞑靼语,明日一早,再无异议,钤印。”
苏晓应了一声,看了眼手边草草写下的东西,印是不可能钤的,今夜,他们三人必得跑了。
暮色跌进池塘里,卢仕荣倚在窗边,带风绯袍袖拂过亭亭莲叶。
“周寿的消息来了,宣府河间的兵,到了。”
卢仕荣一抬手回过身去:“爹,顾允呢?”
卢宥道:“我吩咐过了,让周寿派人悄悄递个消息,他逃不过了。”
卢仕荣目光灼灼:“爹,你说他会怎么死?那些蛮子是会直接一刀捅了他,还是让乱马踩烂他呢?”
卢宥皱了皱眉:“多大的人了,整日死了活了挂在嘴上,还说得这么腌臜。”
卢仕荣哈哈笑道:“爹,援军来了,怎么样,打么?”
卢宥缓缓摇了摇头:“还是不打的好,兵家事不期啊,万岁爷却向来不管,打败了,要交代的。”
暮色映在窗子上,床榻上,朱以清满脸潮红躺着,巴巴望着林韫之。
“娘亲,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呢?我的功课都做完了。”
“明日。”
朱以清咳了几声:“真的?娘亲没有骗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