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有人能够救我。”
“我渴望一场暴雨,或者一场带走一切的洪水,或者这世界在下一秒就毁灭,或者,这所有的所有本来就只是虚无一场,对,一定是这样,这所有的事情,所有的遭遇,所有的人,包括我,都没有意义。”
“神明是不是正在看着这一切呢?如果是的话,祂为什么无动于衷?”
“让他们都去死!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去死。”
“我想我确实做错了,我根本没有这么坚强,任何一件事都能打倒我,我已经没有希望了,我早就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
其实这些并不能称为信,只是一些用信纸写下的,零碎的日记类型的文字。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事人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很有可能已经崩溃了。
严翊然握着纸张的手难以控制的发抖,他很肯定,这些文字不是白珏写的,很有可能是,是……
他痛苦地闭上眼,仅仅只是思考一些可能的情况,仅仅是思考这个动作,就已经让他感受到一股夹杂着寒意的抽痛。
“你应该能看出来,这个字体和白珏的几乎一模一样。”彭俊的声音里,有几分满意的味道,他看到了严翊然额前沁出的细汗。
缓了几秒,严翊然反问他:“你觉得……这是白珏写的?”
“对。”
“你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
“好几年前的事了,这还是我在查白玏案子的时候顺带发现的。”
“你是说,你在调查白玏相关的案件的时候,发现了白珏留下的文字?为什么你觉得那些是白珏写的,难道不应该是白玏留下的才更符合常理吗?”
“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白玏写的,但后来,根据笔迹分析,这些文字其实都是出自白珏之手。”彭俊头头是道,“白玏留下的是其他的东西。”
“他留下了什么?”
“这不是我们今天的重点,你是白珏的男朋友,重点是白珏,”彭俊又换上了那种教育晚辈的口气,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的方式,只要发现自己掌握着某种对方想要的资源,只要发现了对方的弱点,注意到对方有可能处在比自己弱势的地位,就要开始一通说教,以一种极其自信的语气。
“我就直说好了,你有没有发现,白珏有的时候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吗?”
“你什么意思?”
“有的时候,她变得非常有攻击性,也非常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像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对周围的人,包括她自己,都带来了很大的威胁。”
严翊然没有直接反驳,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是忍耐的动作,彭俊也没错过这个细节,他认为他在忍耐某种恐惧。
“我并没有觉得,她在某些时候展现出了很强的攻击性,也没有觉得她给我和周围的人带来了威胁。”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识她真正的样子。”
“……”严翊然心底有一股怒气升腾,他不露声色压了下去。
“不对,你见过,那次你们两个一起被绑架,她突然一下就大杀四方,救了你,难道那个时候,你没觉得,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吗?”
手腕上的那道文身传来灼热的痛感,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的防御措施,严翊然的手不由自主攥成拳,“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有我和她才知道,你用这种讲故事的轻松语气谈论这件事,我觉得非常冒犯,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我就先走了。”他作势便要起身。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彭俊见状立马换了副面孔,“我当然还有别的要说的,其实才刚刚说完第一件事,都没注意到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看我这记性,坐了这么久,也没给你倒杯茶。”
他的动作比严翊然更快,“我现在去,你等我一下。”
严翊然坐在原地,看着男人离开的背景,他现在算是懂了为什么白珏会讨厌彭俊,也意识到,之前彭俊所说的那些“调查得到的真相”不知道被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他的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万一管家也是被陷害的呢?
他要留下来,看看彭俊嘴里还会吐出些什么。
严翊然给白珏发消息:“我刚刚遇到了一些突发的事情,现在还没解决,不好意思,你现在在哪?我让司机去接你,送你回家。”
那边很快回复了消息:“我和辛爽在一起吃饭,不用管我,你忙你的事吧。”
严翊然回了个“好的”表情包,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几乎是下一秒,彭俊就端着两杯茶进来了,他的笑和呼吸都令人嫌恶,严翊然坐着一动不动,等他把茶摆在自己面前。
热气在两人在中间升腾,让空中那道光与影的分界线更加分明,还有灰尘,无处不在的灰尘,它们在空中翻飞,总是能吸引到无所适从之人的视线。
正在等着白珏点菜的服务员就是这样,她强压住自己想探听八卦的心,开始一粒一粒数灰尘,她已经来给这两位客人加了三次茶,每一次,她都能感觉到包厢内的气氛变得更加不对劲,正在点菜的女生一直很淡定,而坐在对面的女生,每一次,她的眼睛都会更红更肿。
“就这些,麻烦快点上。”
“好的。”
服务员微微颔首,离开了包厢,在关门之前,她透过门缝往里面望了一眼,看到淡定小姐把茶杯往红眼睛小姐面前推了推。
“小珏,我……”
“你先别说话了,再缓缓吧。”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之前,白珏走出警局没多久,迎面遇上了匆匆赶来,还红着鼻子的辛爽。
她很惊讶,“你怎么突然来了?我记得你不是——出差了吗?”
辛爽没说话,一路小跑到白珏面前,上来就狠狠抱住了她。
“我一直都很关注你的事,我之前也拜托了你男朋友,不管发生什么,都通知我一声,然后我就知道了……你被管家带走,突然失联,被找到之后,又很坚决地给他出具了谅解书,然后就是……”辛爽既为难,又悲伤,“严翊然真的把什么事都告诉我了,包括他遇到你爸爸同性情人的事,还有,你为什么会给管家出具谅解书的原因……”
白珏想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现在重要的根本不是真相。
“你——”她思索着要如何安慰对方。
“我……”辛爽红着眼睛,抽抽噎噎,缓了好一会儿,说,“我想请你吃顿饭。”
“这样啊。”白珏没拆穿她,只是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包纸递给她,“那我们去哪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