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局势已然扭转。
“三姑娘,你……”刘掌柜洞悉一切,镇定道,“您怎么来了?”
“怎么?”梅如霰唇角含着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我也不配同你讲话?”
“不敢不敢,姑娘说笑了。”
“说笑?”梅如霰牵住寒枝的手,拉她一同坐下,“你觉得,我像是在说笑吗?”
“姑娘有所不知……”
梅如霰挥手打断了对方:“寒枝姐姐,咱们约好的一同去祭奠姑母,我在府上等了你许久,总未见踪影,便只得冒雪寻来了。”
“是我误了时辰,耽误了姑娘的正事。”
“寒枝姐姐做事素来有章法,何事这般要紧,非亲自处理不可?”
“回姑娘,因落鸿平日常用的刻工李五病了,《寒窗记》便换成了李五的堂弟李六。然李六技艺欠佳,所刻版画粗糙,纰漏颇多,线条亦不流畅,那只‘鸿鹄’更是全无半分灵气……”
刘掌柜截断了寒枝的话:“不过是无人在意的版画而已,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刘掌柜,我在与寒枝姐姐说话。”梅如霰声音清冷,令人不寒而栗。
“……”刘掌柜一时哑然,讪讪地垂首而立,噤如寒蝉,再没了半点声响。
梅如霰并不理睬对方:“寒枝姐姐你接着说。”
“这批刻板完成后,未经核查,便已全部刊印。刘掌柜认为,木已成舟,若全部损毁代价过高,不如将错就错,就此刊行,料想亦无人察觉。”
“哦~”梅如霰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刘掌柜的身上,刘掌柜不由打了个寒颤,纵是寒冬腊月,手心却已湿透。
梅如霰收回视线,笑道:“寒枝姐姐以为如何?”
“我以为,此书尚未裱褙,其中版画可另寻刻工,重新刊刻。”
“费用可曾算过?”
“属下愿一力承担!”寒枝未及开口,赵管事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赵管事拄着拐,身躯微微佝偻,自不远处踏雪而来,鞋袜虽已湿了大半,步履却依然稳健。
“赵管事可真是及时雨,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梅如霰笑道。
“是属下失职,治下不严,误了工期,请姑娘责罚。”
“赵叔言重了,此事与赵叔无关,怎可让您平白担了责任,往后追究起来,岂不是我的失察之过。”梅如霰顿了顿,“刻书难免有损耗,有的多费些刻版,有的多费些纸墨,均一均,匀一匀,也就平了。”
“多谢姑娘指点迷津。”
“只是……”刘掌柜缩在角落,支支吾吾,犹犹豫豫。
“刘掌柜还有什么顾虑?”赵管事问道。
“这李六世代为匠,已是梓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刻工,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比他更好的刻工?”
赵掌柜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这个容易,”梅如霰示意栖影打开随身携带的箱匣,掏出一卷破损不堪的旧书,递给赵管事,“赵叔可还记得曾赠与我的这卷《观文鉴古图》?”
赵管事眸子一沉,顿了顿,随即点头:“请姑娘随我移步琢玉坊。”
“有劳赵叔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