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任务,还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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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家伙有完没完!”
年轻的咒术师矮身避开攻击,饶是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也难免开始烦躁。这毕竟和他们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不同,过去的经验和技巧显然并不适用在这群家伙身上。拥有着极强的破坏力且仿佛不知疲倦的的敌人在任何时候都是个但难题,他们移速不算快似乎是为数不多称得上是安慰的地方。
“......我们最好祈祷他们背上的那玩意儿只是件装饰。”
“.......闭嘴。”
称不上一边倒,但现如今的局势对他们而言的确算不上是好事。
“再拖下去情况恐怕会更糟,”家入硝子将手从受伤的人身上移开,高频地使用反转术式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有些攻击似乎能够直接作用在灵魂上,”
家入硝子快速地替伤员包扎、处理伤口,给克制不住呻吟嘶吼的伤员补上一针镇定剂。
“一次两次或许还能撑住,”
她伸出沾满血污的手理了理垂落的发丝,宽松的白色袖口跟着她的手臂动作稍稍位移,露出腕间的道道血痕。那是她为了不再次陷入惊惶状态的代价,而她本人对此分毫不提。
她抬头,看向半空之中的人影。平日里称得上是高大的人影在“白夜”面前居然也显得纤细起来。但家入硝子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担忧。
毕竟,他可是五条悟。
家入硝子收回视线,略显吃力地起身站定,拖着包扎完毕的伤员慢慢往相对隐蔽的地方挪。
她同样也有要做的事。至少在倒下之前,她还要履行作为“医生”的职责。
不知道还能撑过几次那种大范围的攻击啊......
单独搬动这些算不上轻的伤员让她的身体出现了初步力竭的症状。已经经过处理的伤口难免会因为这些动作再次撕裂。失血让她的动作缓慢了几分,连带着思考都受到了些许影响。
“唉.......这时候,要是有支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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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说过你审美挺烂的。”
“无下限”弹开锋利的红色镰刀,闪身避开其上携带的特殊力量。五条悟轻巧后退几步,脸上的表情依然很轻松。
“好恶俗的高跟鞋款式。”
过于苛刻显得有些刻薄的话在他嘴里却像是句真心实意的认真评价,莫名让人觉得极具可信度。只可惜被评价者显然并不能理解,更没法给出回应。这“冷漠”的态度让五条悟夸张地叹气,一副“好可惜”的表情。
“嘛,也是,毕竟只是具空壳罢了。”
一脚踢向守卫使徒硬生生让它退后几步,五条悟再次一跃而上悬停于半空与“白夜”相对而立。
“又见面了,我倒是有在‘记忆’里见识过你的能力,‘无量空处’对你恐怕也没什么用吧?”
“白夜”不语,只是一味地轻轻扇动翅膀。
“哈,算啦,反正也无所谓了。”难以预估的咒力随他心意开始汇集,一次呼吸间就膨胀到相当骇人的程度。高密度的力量让空间都开始坍缩、扭曲。或许该感谢“白夜”将所有人都拉入了这个特殊的空间,否则这种程度的攻击他的确不敢随意使用。毕竟稍微控制不住,不就连自己人都会误伤嘛。
“就当做是感谢吧,”
“老子请你看烟花啊。”
巨大的爆破声。掀起的冲击和热浪席卷一切,同样处于中心位置的两名使徒也抵挡不住这种程度的攻击,缓缓跪下。
家入硝子靠在倒塌的建筑死角,有些无奈地转头看向烟尘四起的地方。
“这家伙,场面还是这么浮夸......”
“......五条老师,好强。”
抵住冲击力没被掀飞的乙骨忧太放下挡在身前的手臂,目光追逐着那道身影喃喃自语。在他自己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收紧。
这就是,当今咒术界的,“最强”。
“......”
被这大动静唤回思绪的夏油杰半坐在地,深色的眸子里翻涌起太多的东西,交缠着,变成了连他自己都无法辨明的颜色。
许久之前就存在着的缝隙悄无声息地蔓延,从那些缺口里流淌出的是阔别依旧的往昔。少年时期的张扬和骄傲从未离开过这具身体,连带着那些记忆也从未褪色,时至今日他依旧能记起夏日午后他们曾尝过的汽水的味道。
熟悉的眉眼里有少年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影子。他本能先于思考地生出一种本应如此的怀念。
......
忍不住笑出声。是对这样的自己的厌恶。
只有他是最强。
只有他,能做到这些事。
......但即便如此,也有什么是我可以做到的。
乙骨忧太没注意到夏油杰的神色,他紧紧盯着处于烟尘中心的地方,不敢移开视线。
五条老师,赢了吗?
这种程度的力量,一定能够结束这一切吧?
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扣进掌心,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像是害怕惊扰到什么。
只可惜他的期待终究要落空,飞扬的尘土还未彻底散开,抢先一步出现的是一道白色的光圈。
它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自中心而来,穿过一切,不可阻挡。
原本已然倒下的使徒在这道光芒中再次起身,身侧的武器亮洁如新,闪过凛凛寒光,象征其要为“主”而战的意志和本能。
但被光笼罩的咒术师、诅咒师们显然没这个待遇。
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哀嚎大到像是要将天空都撕开,破碎的嗓音叫喊的是绝望的语调。
肌肤上平白裂开道道血痕,从指间到胸口,血与肉像被什么扯开一般,争先恐后地要脱离骨骼,脱离身体。碎肉啪嗒啪嗒落下,在声波里为这道无声的光圈创造出专属的独特波形。
很快这道光就来到了乙骨忧太面前。
没有退路,也无需抵抗,这是无法避开的绝对。
没有缘由的烧灼感,不同的是它来自于内部,肌肉撕扯间除了疼痛还有不清缘由的瘙痒。乙骨忧太莫名想到种子。
当植物开始生根发芽时,土壤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痛感?
这想法可笑到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可偏偏在此时他连再次审视脑海中划过的思想的力气都没有。体感的时间被拉得很长,痛苦就是这样难以忍受的体验,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难捱。
但事实上时间只过去短短一瞬。
回过神来时乙骨忧太发现自己正半跪在地,口中死死咬着自己的胳膊,试图用撕开皮。肉的方式来缓解痛苦。
口鼻里充斥着厚重的腥甜,他却不觉得恶心。感官还未完全回归,本能促使他抬头,看向空中的纯白。
耳畔响起隐约的钟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占据了整个脑海。
他听见羽翼扑扇的声音,听见金属敲击的声音,听见管风琴悦动的语调,听见血液奔流的回响。心脏随着这些节奏一起跳动,所有的感知都成了阻碍他去贴近“唯一”的累赘。
下一秒视线突然暗了下来,一切被物理隔绝,所有的声音如同被摁下了暂停键,只能不甘心地在他耳中留下最后一声微弱的余音。
他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才发现是有人遮住了他的眼睛。
微凉的手指落在眼眶上,一点一点唤醒他残缺的意识。
“不用看。”
熟悉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平淡语调在这时却能令人心安。
“老师......”
记忆回笼,乙骨忧太抓紧老师的袖口,随后注意到过分湿润的触感。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腥气变得更加浓郁。
“......您受伤了吗?”
泽诺没有回答,乙骨忧太听到布料被撕碎的声音,随后有什么代替了手指轻轻覆在他的双眼上。
“很快就会结束,”
刀刃划过地面的金戈之声。他听见老师平淡却笃定的声音,
“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