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把手里的小酒壶塞进衣服里,应了一声,随后握着缰绳上下弹了弹,紧接着马车开始缓缓移动,车夫懒懒地靠在马车厢上,两只手不停地搓着,时不时从嘴里哈出热气。
马车上挂着厚厚的黑丝绒帘子,上面有的地方好像被什么液体黏在一起,看起来皱皱巴巴,车垫子的边角也破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内芯。车厢里充斥着一股温暖干燥的味道,还夹杂着上一位客人留下的羊膻味。
阿莱特皱了皱鼻子。
“坐稳了。”车夫忽然喊道。
不等雷古勒斯吐槽,原本慢慢悠悠摇晃的马车一瞬间变得越来越快,阿莱特下意识抓紧车厢上的手柄,雷古勒斯擦了擦马车上的窗户,白桦林‘嗖嗖’地一个接一个掠过他们,仿佛是一阵风扬起地上厚厚的积雪,下一秒窗外就被溅上白花花的雪,雪花顺着玻璃缓缓流了下来。
阿莱特看着窗外高速滑过的景色只觉得头晕目眩,不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很快就来到一座小镇上,不过两分钟,马车越来越慢,紧接着停了下来,最前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到了。”
旅馆的大厅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他们坐在桌子上喝着酒,时不时嘴里调侃着什么。吧台后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一边擦着酒杯,眼睛滴溜着观察着这对外国夫妇。
一个瘦弱的棕发男孩窜到两个人面前,他腰上系着的围裙,提起来一角随意地擦着手,问道:“夫人,先生,你们好。不知道你们从哪来?来这儿是旅游的吗?或许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心仪的房间。”
“我们从英国来的,事实上,我们来这儿度蜜月的。”雷古勒斯搂着阿莱特的肩,笑着答道。
男孩点了点头,他的口齿十分清楚,英语也没有口音:“我们这儿有一间房子或许适合你们,它在顶层,能够俯瞰整个冰雪世界,还有特供的炸鱼薯条……有一张大床,很柔软舒服的,床垫是我们当地的巫师牌,被子也都是全新的。”
“哦,是嘛?那带我们先上去看看吧。”
“好的。”
他们踩着结实的木板一步步上了三楼,离大厅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远,他领着他们走了一小段路,过了一条走廊,打开一道门。
“希望能合你们的心意,我得赶紧走了,我等会儿过来看看,你们想要什么东西,摇这个手铃就好了,弗拉基米尔马上就到。他要是不来,就连摇带喊地叫他。”男孩说完,转头小跑着离开了。
阿莱特转过头,房间很大,光线通透,壁炉里燃着火,前面摆着两个舒适的红色沙发椅,屋里还有一个圆桌,洁白的桌布早已铺好,桌上摆着一个大手铃。
壁炉的对面是一张大床,雷古勒斯脱下厚厚的斗篷挂在衣架上,转身躺在床上,紧接着弯眉笑了:“那小子还真没骗咱们,就像是躺在松软的面包上。”说着,他拉了拉柔软雪白的棉被,舒服地眯起眼睛。
阿莱特看着雷古勒斯的样子,也不由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她走进落地窗,这面落地窗十分大,从这里能俯瞰下面的小镇,看到街上人来人往的景象,还能看到远处大片大片的白桦林。
阿莱特忽然发现这个旅馆的地势是整座小镇里最高的,整个旅馆顺坡而建,而这里似乎是视野最好的地方。
“虽然那个车夫并不怎么收拾他的马车,不过他带我们来的这家旅馆倒是很不错。”雷古勒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他们盥洗完,正坐在壁炉旁边的沙发椅上,阿莱特摇了摇手铃,一个叫弗拉基米尔的侍者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先生夫人,是要用晚餐吗?需要什么可以和我说。”
“一瓶伏特加,热汤,面包什么的吧。”阿莱特说道。
弗拉基米尔应声,匆匆端着盘子又离开了房间。阿莱特坐在壁炉暖手,旁边的雷古勒斯手里握着一本书,两个人在木柴“噼里啪啦”地响声中时不时聊着什么。
手还没暖热,弗拉基米尔又进来了,一眨眼的功夫,桌子上摆满了菜肴。有牧羊人派、黄油面包布丁、热汤,还有炸鱼薯条,桌子上放着一瓶伏特加和两个玻璃小酒杯。
阿莱特笑道:“很贴心,这就是我们平常吃的。”
熟悉的菜肴让阿莱特多了几分亲切感。
第二天,清晨。
阿莱特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拿了块毛毯披在身上,整个人蜷缩在壁炉旁,手里拿着长长的羊皮卷,另一只手握着羽毛笔,房间里能依稀听到雷古勒斯浅浅的呼吸声和写字的“沙沙”声。
不知道写了多久,羊皮卷越来越长,笔迹越来越淡,阿莱特才扭了扭酸涩的脖子。
“累了?走,吃饭吧。”雷古勒斯放下手里的报纸。
等两个人走到大厅后,才发现公共休息室的光线很昏暗,房梁上架着一架很大的灯,有一个巨大的壁炉,壁炉前随意摆放着一些桌子和长椅,几个保加利亚人坐在长椅上,他们喝着黄油啤酒,窃窃私语着什么,角落吧台后的金发男人还站在那儿擦杯子,看到雷古勒斯和阿莱特下楼后,露出笑容:“先生夫人,昨晚睡得怎么样?”
“很不错,床很软很舒服,饭菜也很可口。”雷古勒斯笑着答道,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笑了笑:“那就好,奥对了,我是这里的店长,叫我阿尔弗雷德就好。”
雷古勒斯和他握了握手,随后转头自我介绍:“雷古勒斯布莱克,这是我的妻子阿莱特。”
阿尔弗雷德笑着点了点头,一边擦着酒杯一边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你们是从英国来度蜜月的?”
“是,怎么了?”
“哦,我没别的意思,最近旅馆生意很好,基本都是欧洲的巫师过来旅游,前两天我还看到一个大家庭,大概有十几个人这种,什么祖父祖母啊全带着,从英国搬到这儿……”
雷古勒斯和阿尔弗雷德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什么,阿莱特转头看了看休息室,休息室里只有他们和那群保加利亚人,阿莱特随意一瞥,恰好与为首的男人对视,大约二十几岁的样子,又瘦又高,留着短而卷曲的头发,瘦削的下巴上留着青色的胡茬,那双眼睛让阿莱特印象尤为深刻,十分冷漠。
阿莱特礼貌点了点头,转头收回视线。
“对了,如果你们想去看看的话,白天可以去苏维埃之家,那里住着很多巫师,也有酒吧什么的,哦还有一栋楼麻乐人正在建,就在莫斯科西南部,我听麻乐们说设计图顶部全部都要安上玻璃和金属。”说到这儿,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不过我觉得按现在的速度十几年都建不完……它附近就是河,河里住着人鱼什么的,我觉得建的时候总遇到乱七八糟的困难就和河里头那群生物有关。”
“麻乐?”
“哦,就是不会魔法的普通人。”
“我们那里叫麻瓜。”
“是吗?麻瓜,有趣。”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晚上你们可以去溜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如果你们喜欢棕熊的话倒可以去林子里面找它们跳舞什么的,林子里也住着不少巫师。”
雷古勒斯挑了挑眉:“这里经常有棕熊出没?”
阿尔弗雷德听到这话乐了:“瞧瞧你说的什么,这里就是它们的家,有时候它们没有吃的就会过来我这儿,我就给它们些肉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