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都统在此事上,可没跟陛下扯闲。”帝释霄任由她把着手腕,还真充当起了拐杖。
姜芜看了一眼湖面,讪讪地收回目光。
“孤问你,你也不会说实话。”
“臣回答,陛下也不会问别的。”
湖景曾是垂钓有余,一夜过后,突然横遭祸端,莫说鱼能不能活了,漂浮的尽是些尸体。
走了好久,血腥味快把他们腌入味了,姜芜些许不适,倒也不是走不动,而是自己的心脏,不合时宜地作痛。
“漫无目的一通走,你总得告诉孤去哪儿吧?”姜芜捂住心口,喘息了几下。
帝释霄放下胳膊,破剑连着剑鞘一起,向旁边抬了抬。
“楚鸣变天了,不能苦着陛下。”
“你莫要挖苦孤。”姜芜抓过剑身道,“孤来时,还是备了辆马车,如今马车没了,李公子也没了。”
“他活得好好的。”帝释霄重心在剑,借了不少力给她,“臣是忤逆不得,一心为陛下着想,马车真给您送回宫了,要是再逃个三年......”
“帝卿记仇的本事,可谓是淋漓尽致。”姜芜瞪了他一眼,随后转向四周,“楚鸣,虽然比不得孤的南旻,但条条路路错综,竟能被你一夜摸清,难道说就等着今日。”
帝释霄蹭了蹭脸颊。
“臣拦着陛下不准走,既来之,则安之,说是善后,避免南旻惹出纷争,陛下可信?”
姜芜扯了扯剑鞘,手不再那么抖:“卫陀王关在南旻,他是下落不明,纵使你来善后,也该在南旻处理掉,追到楚鸣找什么。”
“找陛下。”帝释霄应得果断,眼神一刻也离不得她,“论起是非,不得由陛下做主?”
“让孤做主......”姜芜话音一顿,思绪难免纷乱,不解道,“诸如此类的事,楼太司也该是得心应手,哪怕孤不在楚鸣,何须亲自来主持。”
“陛下忘了,但凡楼太司能处理此事,怎会在识宝楼栽了跟头。”帝释霄冷嘲道。
姜芜拔开破剑的一寸,淡笑道:“是嘛,卫陀王总该不会是你放的吧?”
帝释霄往外怼了怼,扣住整把剑:“当真平白无故,臣也没有三头六臂的身子,怕是做不了那么多事。”
姜芜轻抿着唇瓣:“亲手杀了这么多,和孤说做不了,像这种杀人越货的脏事,不该由你来做。”
帝释霄愣了一下。
“陛下真打算罢了臣?”
姜芜眼眸转向他:“你再惹孤不快,孤便罢了你。”
同帝卿旗鼓相当的替身,世间难寻。
“恕臣直言。”帝释霄冷冰冰地回绝道,“肮脏的事,陛下经历太多,臣也不是没见过,毕竟南旻的诞生,便是在肮脏中盛开的一朵花,所以说陛下的后半生,注定活于阴影之下。”
“你便不能盼着孤好。”姜芜听得两眼一晃,“孤的后半生该怎么过,还轮不到你来评舌论足。”
“本都统重说,那祝陛下平安顺遂?”帝释霄改口道。
“也罢,孤是受不起阎王的祝福。”姜芜啧了一声,自说自话道,“人终有一死,帝王短命,逝者多了,便对生死模糊,可比起自己的平安,长命,孤倒是更希望南旻的百姓,永远不受苦难。”
“原来如此,所以在那时,陛下才会向秦楼主,提出无理的请求。”帝释霄倏而拽过了剑。
“你为何事事都知晓。”姜芜踉跄地贴到了他身边,不苟言笑道,“在帝卿面前,孤却像一个没有秘密的帝王。”
帝释霄直勾勾地对上她的眼睛。
他暗想着,陛下的这张嘴,真是惯会骗人。
姜芜看他一直盯着,摁了摁脖颈:“有时候,孤真的没办法理解你。”
“臣不需要陛下理解。”帝释霄拉过她的手臂,那个印子直接映入眼目,红红的。
姜芜不走了,话中夹杂着风声:“那年帝师带走的,不止是孤,还有你。”
帝释霄绷住神经,脸色暗沉得可怕。
“一个死人,值得陛下记这么多年。”
“因为孤无法原谅。”姜芜摆脱不开他,也拔不出那把破剑,“别说着对帝师不敬的话。”
“难道他还能从地府爬出来?”帝释霄摊着张脸笑道。
“你自己下去找他。”姜芜撞掉破剑,手臂一翻转。
“陛下,这话可不兴说。”帝释霄的脸,被剑侧划出一道血,“本都统能下去,但看是谁送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