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個孩子般不顧形象的鑽出御廉外的三日月抬起那張微微泛紅臉,努力控制住那個從小起只要情緒一激動起來,就會變成愛哭鬼的老毛病。
她深呼吸了幾下,重新掌握好每個呼吸的節奏,讓情緒穩定下來。
上次是一期他先開口,那這次就由她來提出邀請,由她來再次抓住一期一振的手。
「晚點可以過來陪我喝杯茶嗎?就當作是我當時打了你一巴掌的致歉。」
被她拉住的一期一振眨眨金色的眼眸,
最後忍不住噗哧的笑出聲,這麼可愛的邀請方式,他有什麼理由不答應呢?
「那我們就晚點再見了,我很期待能喝到您親手泡的茶。」
3.
(我的願望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至今依舊在山姥切國廣的腦袋裡盤旋。
她看著在身後方的那片榻榻米上憨睡的付喪神寶寶,探出臂膀將因為翻身而從他身上掉落的毛毯給蓋回去,順便把滾到一旁的兔子布偶給放到他身邊。
被以嬰兒的姿態召喚到這個本丸的山姥切長義突然皺起眉頭,口中發出細微的哼哼聲,那模樣看起來好像做了噩夢。
國廣趕緊伸手在嬰兒的胸前輕拍,順利制止他因為噩夢而嚎啕大哭。
「吶、長義,你現在在做什麼夢呢?」
翡翠色的雙眼凝視著眼前的嬰兒,她在嬰兒身旁側身爬下,手指輕戳那張在她細心的照顧下變得白白嫩嫩、又圓鼓鼓的小臉蛋。
熟睡中的寶寶微微動了下放在頭部兩側的小手,哼哼了兩聲後翻過身,反射性的抓住擺在旁邊的兔子玩偶,睡到一半還笑了起來。
「看來已經變成好夢了呢。」
國廣拿出手機,拍下這幕難得的畫面,畢竟等到他成長到一個年紀後,就再也看不到這麼可愛的睡臉。
連續拍了好幾張照片當作紀念後,國廣這時想起長義平時喝的奶粉好像用得差不多了。
她起身來到矮櫃前,把蓋子打開確認罐子裡剩餘的量。
「啊,全部都快喝完了呢,得去主人那拿新的才行。」
眼看長義還沒有要清醒的樣子,國廣躡手躡腳的站起來,悄悄地拉開緊閉的紙門,在不吵醒長義的情況下走出去。
她決定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審神者那裡拿新奶粉,再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間,這樣就不怕長義睡醒後找不到她而大哭了。
審神者的辦公室就在最上層,她只需要爬上轉角處的接替就能夠抵達,審神者考慮到每把刀在室內的活動空間需求,特地開放辦公室隔壁的空房間用來囤放嬰兒用品。
國廣迅速的爬上樓,從沒有完全關緊的辦公室拉門內傳來幾陣說話聲,那些聲音毫無疑問是審神者,還有兩名山姥切長義。
雙手放在電腦鍵盤上的審神者將兩手搭在後腦處,上半身往後仰盯著在天花板旋轉的風扇扇葉,喃喃的重述剛才的問題。
「我的願望啊……」
「是的。」
在第二次聚樂第事件結束後,被派來這座本丸的山姥切點了點銀色的腦袋。
「已經在這裡實現啦。」
「您的願望難道是當審神者?」
被抓來幫忙趕工的第一把山姥切長義驚訝的張大眼,會當上審神者的人類都是被迫捨棄紅塵俗世,與原來的生活斷絕聯繫,他不明白為什麼審神者的願望會是這個。
「對曾經隸屬政府機關的你們來說,這個願望也許聽起來很奇怪,可是這真的是我的願望喔。」
審神者回答的同時,視線若有似無的朝第二把山姥切的方向飄去,後者回了一個有點微妙的眼神。
「我聽說主人您以前也是政府內部的職員,難道是因為厭倦了原本的工作,才來當審神者的?」
時之政府內部的員工不用像審神者那樣與付喪神一同站在保護歷史的第一線,但也是有成員厭倦了步調快速又充滿壓力的生活,而選擇離開。
審神者彎下腰,從瞞著歌仙偷偷改造的辦公桌內取出開瓶器,兩瓶紅葡萄酒跟三只酒杯,招招手把過來幫忙的兩名山姥切給叫過來,直接把工作丟到一旁。
「主人,今天工作還沒做完呢。」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交件日還很長,快喝吧。」
像是要把腦袋裡的所有事情拋到身後那般,審神者率先開始埋頭喝了起來,過程中還不停催促兩名山姥切一起喝。
在一定程度的酒精下肚後,審神者頂著那張發紅的臉,對著曾經同樣隸屬於時之政府的山姥切長義們訴苦。
「一天到都在晚加班,命都快沒了上頭還有臉說把加班當做維護歷史的功德,如果是這樣那我去當審神者還累積得比較快!」
已經差不多進入微醺狀態,對審神者的經歷感同身受的長義含淚轉頭,向比自己還要早顯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山姥切問。
「欸,同位體,付喪神有需要做功德嗎?」
比其他分靈還要早被召喚出來的山姥切仰起頭,將杯中的液體飲盡後,從西裝褲的口袋裡取出手帕。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講得我好想哭。」
取完奶粉的國廣離開前又從門縫中看了一眼,接著她揉揉眼睛,懷疑自己剛才好像看到審神者跟本科還有山姥切抱在一起哭成一團的詭異景象……
4.
淺金色的腦袋埋在狐之助造型的抱枕裡,規律又沉穩的呼吸聲從布料與棉花後傳出。
如果不是從穿透過紙門的陽光告知新的一天開始,根本就不會有想要離開被窩的念頭。
客房緊閉的紙門唰的從外側被開啟,已經吃完早飯跟梳洗完畢的付喪神邁開雙腿,直接走入房間裡。
「就算您不需要進食,這個時間也該起床了。」
堀川國廣看著散在床墊周圍的淺金色髮絲,對著面前那團聞風不動的被窩嘆了口氣,兩手抓住棉被直接將它從床鋪抽離。
「早安,該起床囉。」
他看著終於從被窩裡坐起的身影,用清爽的笑容向還處於意識朦朧狀態的晨星道聲早安。
堀川看著被晨星抱在懷裡的狐之助抱枕,心想時之政府還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賺錢的機會,上次推出了狐之助外型的布偶,這次又出了造型抱枕。
可是不得不說,這抱枕的質感看起來挺不錯的,抱起來很舒服的樣子。
「我半個鐘頭後會再過來一趟,這段時間您就慢慢打理……啊、不要睡回去啊!」
堀川嚴重懷疑她的結婚對象其實不是他,而是寢具組,否則怎麼連起床時間都在上演難分難捨的戲碼。
再說本丸的床墊跟枕頭棉被躺起來的品質明明就跟以前使用過的差不多,怎麼到了本丸後就睡成這樣?
好不容易才讓晨星願意放開狐之助抱枕,堀川兩手環抱在胸膛前,難得開始對她訓話。
「真是的,我明明記得您以前很早就醒了,完全不需要我叫。」
在那段被迫停留在昭和時代初期的日子裡,她每一天都起得很早,早到堀川都在懷疑她是否真的有在休息。
「因為沒有什麼敵人會出現在這,所以不需要像以前連睡覺時都繃緊神經提防……」
意識正慢慢與睡意脫離的晨星一邊打瞌睡,一邊給與回應。
堀川抬起包覆在內番服袖子下的臂膀,手掌輕放在眼前那顆淺金色的腦袋上頭輕撫,無時無刻都得處於防備狀態,可是件相當耗神的事。
「一直這樣子對精神不是很好,要不要在本丸裡再多待幾天再出發?」
「不了,我還是會按照原定行程離開。」
還坐在被褥上的女子慢慢張開眼睛,祖母綠色的雙眼聚焦在前方那張流露出擔憂神色的臉孔,最後搖頭拒絕。
少年外貌的付喪神收回手,目光飄向放在角落的那只皮箱,說出自己心裡的猜測。
「是考慮到其他關係比較生疏的刀劍男士們的想法,才始終都不久留?主人也允許您可以在這裡生活,我也希望您待在這裡的時間可以更長一點。」
審神者的命令是絕對的,即使有其他付喪神對她進出本丸這件事感到不快,也沒有辦法說什麼。
「……這個提議我會考慮看看。」
在對話的過程中完全清醒過來的晨星站起身,開始自己動手整理昨晚使用的寢具與抱枕,將它們通通放回壁櫥裡。
「還請您好好的思考。」
從盥洗室回到房間內時,堀川已經回到主屋那裡去了,要半個鐘頭後才會再過來這。
把自己全部打理完畢後,她環顧沒有擺放太多日常生活物品的房間,視線最後停留在裙擺旁那條映在榻榻米上頭的影子。
即使已經身處在光芒中,黑暗還是如影隨形
這是她從未說出口過的事。
她提防的對象不僅僅只有人類,還有身處在那片不見天日的黑暗中時,那些曾經讓她飽受皮肉與精神折磨的『麻煩』。
會不自覺的擔憂它們會不會突然出現在某個隱密的角落或視線死角處,像過去以極為殘暴的方式撕裂她的軀體時那般,把以前從未體驗過的生活給破壞殆盡。
晨星背靠著冰涼的牆壁緩緩屈膝坐下,戴著手套的指尖碰觸腳下的榻榻米,沿著映在榻榻米表面的影子外圍滑過,最後在深色邊線旁停止。
現在到底誰才是夢境呢?
是自己?還是在這裡的安穩生活?
不論夢有多麼逼真,只要到了清醒的那刻,夢裡的一切都會如同泡沫般消失,彷彿不曾存在過。
淺蔥色雙眼的畫面在一瞬間閃過腦海中,她環抱住雙腿將臉埋在膝蓋之間,輕聲哼起那首曾經在黑暗中聽到的曲子,試圖壓抑這股令瘋狂躁動到不像自己的心情。
徐徐的涼風吹進和室內,種植在庭園裡的植物在吹拂的過程中發出颯颯的聲響,她抬起頭望著在不遠處隨風搖曳的枝葉,以坐著的姿勢緩緩地移動身軀,朝門外的陽光伸出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