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鹤~”
哼哼唧唧支吾了半天,金泰亨只憋出了这一声,手下倒是更用劲地拥紧人。
“都臭了。”被按在怀里的安许赫闷声说道。
“嗯啊~才没有。”金泰亨这会儿急了也还是黏黏糊糊的撒娇腔调。
“小鹤也臭臭的。”人还配合地低头嗅嗅。
安许赫把那点感动一秒撤回,要不是现在抱着很舒服也要推开才行。
笑着抬头看见闵玧其翻了个白眼,无语的程度大概可以描述成一点黑色瞳仁都看不到,吓得他当场出了一身冷汗。
“哟,醒了,做什么美梦呢?!”酒嗓里酝酿出辛辣的苦味,安许赫下意识地搂住臂弯里柔软的物体,贴脸蹭了下,然后努力睁大像是被胶水黏住的眼皮。
原来是一场梦呀。
闵玧其生无可恋的脸像一块耐不住时间威力、急速老化的吊灯装饰片,瞬间带着未知的危险压迫过来。
看清楚当前的姿势,安许赫也懂了人的怨气。顾及着生病的弟弟,勉强伸出手来安慰,反被无赖缠住,又担心输液管针头脱落,干脆当起了好心的枕头,肯定麻了吧。
哦,可能还负责听一些不着调的呓语,自己也得跟着应和两句。
“哥,我是不是真的很可恶?”安许赫没有松开搭在人腰间的手,这软绵绵的感觉太过舒适、虚假的舒适。
“你想表达什么?”闵玧其直截了当的样子相当帅气,就是有些模糊。
安许赫思考了会儿,刚才梦境里遗留的快乐像太阳升起后迅速消散的雾气,他抿起干得有些起皮的嘴唇,觉得脑袋空空。
“怎么进来的?”
闵玧其按了下抽痛的太阳穴,脸上的表情像是已经将人骂了一顿,“呀!”
“就你们俩,密码好猜得很,总是在生日搞事情,试个两遍就进来了。”
那一瞬间,脑海里飘过无数的画面,安许赫不自然地别过脸,“我做梦的时候,说的最多是什么?”
比起回答,还是提问来得更加有效,比如探求真相。
闵玧其意外地沉默了片刻,这样子不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倒像是该如何更恰当地说出。
安许赫在心里悄声叹了口气,要知道有些时候善意比厌恶憎恨更难以面对。
“妈妈,从你打错电话开始。”哥哥的声音意外地很温柔。
认清了现实之后,安许赫也没有多不好意思,毕竟这块短板存在得太久,久到身边人尽皆知。
哪怕是被戳破,划开之后也不是什么恶心的脓水,空空荡荡的,只是一片干枯的死皮。
“我很贪心的,缺少什么就拼命地想要拥有什么。”身体残存着发烧的余韵,安许赫说得很慢。
“可朋友一声不吭有了私心,粉丝的爱虚无缥缈又不可靠,唯一能抓住的却总是搞砸,真的好累啊。”
“你为什么……”闵玧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哑,“你为什么非要执着这个?”
没有爱并不会死,可活着也不再幸福,谁生来是为了品尝痛苦的。但是一个人生命里如果只是单薄地存在一样东西,也不可避免地埋下悲哀的种子。
生命、爱情、自由,它们的优先重要等级早就有了划分,可落在不同的人眼里还是会显现出区别。
终会死去,这并不是单个人的命运,包括高悬于天空的星体,它们有的将要消亡于未来,有的消失于过去,有的则正在毁灭。
当脱离那些文字、观念的桎梏,人就会无可避免地陷入消沉,反正最后也只是一片虚无。
安许赫意识到这些之后做出的选择是想要被认真地爱过,不想辜负自己这短暂的一生,作为交换,他也将竭尽全力去给予对方他能给出的爱。
可事实是,太过计较的人无法忽略本该纯粹的爱里漂浮的那点虚伪。因为他会下意识地想到,会不会连他得到的爱也是这样的存在,就像是掺了水的牛奶,一滴两滴看不出区别,但总叫人耿耿于怀。
有没有在我露出讨厌的面孔时想要逃离?
会不会下意识拿别人和我做比较?
有的时候恨不得一切从没开始?
这些问题足够把本就自卑的人碎成一张破纸,而更要命的还在后面。
在历经波折之后,人往往会趋于安定的局面。比如为了头顶被冠上真情的称号,哪怕爱情死去、彼此面目全非,只要没有踩到真正危险的红线或是没有累积到绝望的瓶颈,总会虚伪地维持下去。
他们就像是一湖在火山喷发时沸腾、最终沦为安静的死水,用一把钝刀子慢慢地磨肉,等到再也承受不住疲惫,就会想要解脱。
“我爱他什么?他又爱我什么?粉丝和爱豆是浅薄的那种,可增加了了解之后,也未必深厚到哪里去。”
安许赫将话说得格外刻薄,闵玧其听了都忍不住皱眉,但这种时候打断并不是很好的主意。
雕花的门把手摸起来冰凉,那阵从门缝里钻出的冷意像只小小的隐形小虫,沿着手臂直往心口上跑去,凉得金泰亨有点想哭。明明一路跑回来,气都还没有喘匀,怎么一下子就像是被扔进了冰箱,快速冷冻起来了呢?
聪明又敏感的人很难面对爱意,不管是给予还是接受。
他只是再一次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不是一开始的撕心裂肺,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