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司摇光拜师的第一天,省了拜师礼,也没来得及奉拜师茶,先在冰天雪地的校场练了整整四个时辰,期间就趁着午膳时休息了几刻钟,然后就被晋阳军那三个东西来回玩了半天。
这么说好像有点歧义,但司摇光压根没时间想这些,一天的训练结束,雒阳巨兔在大冬天化成了一滩不明物体,趴在校场旁的观军台起不来。
“呃……习武都是……这么累的吗?”
司摇光趴在观军台的桌案上欲哭无泪,什么世家礼仪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余光看到夜歌拿着水上到这来,连叫人都忘记了,就这样抬起手跟对方讨了杯水,倒是还记得说声谢。
夜歌笑道:“你是第一天过来,侯女得知道你除了骑射外还擅长什么,才能给你制定训练的计划,所以今天会累一点。”
以后进行专项训练后会更累。
后半句话夜歌没说出来,怕这个小公子听了之后会吓得跑回家。
司摇光抬起头,跟着练了一天了,他其实也没想好该怎么称呼这个算是旧相识的晋阳军校尉,半晌后他问道:“阿姊会觉得我很难教吗?”
夜歌反问:“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你擅长骑射,有这个基础在这就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了,只是未曾学过近战身法,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吃力。”
“可我不善近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啊。”司摇光恢复了一点力气,抬起头道,“就像四兄说的,我其实都不一定需要自己保护自己,而且都这么多年了,即使是这些个简单的身法他也怎么都教不会我。”
“那是因为他教导你的本意并不在此,加上司氏的门阀出行必有侍卫跟随,所以他也就不那么注重这方面。”夜歌忽悠道,“你应该去问问他,让你来侯女这习武的本意是什么,不然即使侯女针对你的问题做出训练方案来了,你也只会盲目跟练,达不到侯女想要的效果的。”
“哦……”司摇光打起了点精神,伸手又倒了杯水,“那我以后,真的也会跟你们一起去战场吗?”
“这个我不清楚,但也是没准的事。”夜歌笑道,“所以你要好好练呀小公子,你哥可是有言在先,把你卖给我们侯女了,哪天练好了,跟我们一起去哪打仗,你才不会因为不会武功,被我们拉上战场时只会盲目地跟着跑。”
这话怎么说的跟我哥不要我了一样呢?
司摇光撇了撇嘴,表示自己明白了,转而又问道:“说到这里,我四兄呢?阿姊怎么也不在?”
“你哥应该就在隔壁射声营吧?”夜歌思索道,兀自给自己也倒了杯水,“侯女这会儿要是不在这的话,有可能就是临时去城里办事了吧。”
那要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说我要去射声营找我四兄,然后偷偷跑啊?
司摇光这样想道。
说干就干,于是他站起身,边撒丫子往外跑,边说道:“我明白啦,谢谢仙子,仙子拜拜!”
“噗——”夜歌被他的称呼吓得差点呛死,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小子没憋什么好事,“你回来,回来!认得路吗就想往外跑?等等你哥找来我不好交代!”
司摇光被他叫住,认命地坐了回来,小公子今日没戴什么首饰,只用一支简单的木簪盘了个发髻,练了大半日后这个发髻有些乱糟糟的,弄得他满脑袋都是翘起来的毛。
夜歌十分顺手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哭笑不得道:“看你一整天了,每次想喊我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夜校尉’这三字儿就这么烫嘴啊?干嘛这样叫我?”
司摇光被他按在手底下搓扁捏圆,含混不清道:“我早在当年见到你的时候就想这么叫啦,但是四兄觉得不太好我就没说。”
他费劲吧啦地挣脱开夜歌的“魔爪”,接着不怕死地说道:“我当时看到你从崖山上掉下来的时候,差点摔倒结冰的湖面上,得亏有藤条挂着你,我们才能把你救下来。”
“我吓得半死,只记得跟着四兄去救人,哪还记得看脸呢,也就是后来在路上看了个话本,上面配了图说天上的仙子要下凡历劫的时候,不小心被雷给劈到了,然后挂在悬崖底下的藤蔓上下不来。”
“然后我一想,那不就是你嘛!”
……勉强听懂你是在夸我了,但谁家的小孩子会像你一样这个时候还能形容人长得什么样啊!
“我当时可是易容了,你怎么看出来的?难不成你那时候小小年纪,还会摸骨看相?”
司摇光眼睛都亮了:“你怎么知道我摸过你脸了才发现你是个仙子的啊?”
……
好,是我把人想得太坏了,原来你真的只是趁我昏迷摸脸了而已。
于是夜歌又把人按着玩了一顿。
“玩什么呢这么开心?”
从外面回来的萧子衿老远就看到他们在那打闹,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加入。
夜歌悲愤地控诉道:“他喊我仙子,像我这个身高八尺玉树临风能文能武的翩翩君子,怎么能只用一个仙子来概括?”
萧子衿“哦”了一声,光明正大捏了把司摇光的脸,道:“那请问下这位仙子,我等下要去某个狗东西的宴会上砸场子,你要一起吗?”
夜歌跟个窜天猴一样跳了起来,还顺带拉上了司摇光:“走!”
司摇光:“为什么我也要跟着?我又不认识那个狗东西!”
“你认得我们就行。”
男人间的友谊就是如此极速且稳固,几句话的功夫夜歌就已经不顾那些个世家礼数,把司小公子当家门口的邻居小孩玩了。
可怜的司小公子就这样被两个流氓连骗带哄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拉着一起上了贼船。
他把司小公子扔进马车里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一句:“到了狗东西那里,他给什么东西都别碰,尤其是吃的喝的。”
司摇光闻言有点懵:“他是会下毒吗?”
“可能会比下毒还恶心。”
萧子衿淡淡道:“那个狗东西的耳朵很灵,如果让他知道这都城中的人都对他抱有杀心,他就会迫不及待地使计谋来搞你。”
“我们是要跟他打一仗的人,他对我们做什么倒是无所谓,就怕临时知道你去了,他或许就会换法子攀扯司氏了。”
她还等着事情结束后跟司玉阳坑一个拜师礼来呢,带人出去玩可以,玩出问题来了合作也得黄。
说是要去宴会,但他们的准备临时且敷衍,即使像萧子衿这样常年待在军营里,有常备几套衣服以备不时之需的,这次也只是将轻甲卸了,换了身干净的常服就算收拾好了,连妆都懒得提前化。
连她都这样干净利落地去砸场子,夜歌就只会更绝,他假良心地问了萧子衿他们这样去是不是太失礼,觉得得带点东西去,得到萧子衿应允后,他直接去虎贲军那拉了几个人来一起走,把这个砸场子的队伍壮大了。
别问为什么不带其他军的去,说到底他们还是在雒阳,轻易不好得罪人,有什么事还是在雒阳本地办事的虎贲军去顶着好。
“你是真会甩责任啊姓夜的。”
虎贲尉阮晔秋无语道,如果不是虎贲军现在的顶头上司就在前面的马车里坐着,他真的很想把这个小人踹下马去。
“诶,话不能这么说啊。”夜歌开始忽悠人了,“你看啊,小人我只是晋阳军的校尉,又不是雒阳本地有家底有职位的,我要是带着人到宦官家门口去撒欢,明天我就会因为以下犯上被宦官吊死在城门口。”
“你就不一样了啊,虎贲军本就是天子之师,侯女又是圣上那边的人,圣上把虎贲军交给了侯女,就相当于把军权重新握在了手里,如果是你们拿着鞋底去拍宦官的脸,宦官压根不敢说话啊。”
阮晔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是个老实人,平日里也懒得去搞这些弯弯绕绕的,差一点就被夜歌忽悠瘸了,他道:“不对啊,以前郑中郎将在的时候,我们也能把鞋底拍宦官脸上啊?”
不是吧你还真拍过?
夜歌的表情活像是看到了几千年后从北境外的西伯利亚引进的狗对着他讲话了一样,他回想了以前那位的做派,接着忽悠道:“那不一样啊,郑中郎将又不怎么站位,但他的家族站位啊,你想一下,以前郑中郎将在的时候,他会像我们侯女一样平等地揍你们每个人吗?”
阮晔秋闻他此言陷入了回忆……
早前萧子衿刚接管虎贲军的时候,营里的人谁也不服她,明着听几句军令,暗中却没少搞小动作,萧子衿为了治住他们给自己省点事,在他们里面挑了一百人跟她打架,刀剑枪戟骑射兵法都行,每天十个人,输了就要给她好好训练,不许找事。
于是萧侯就这样打了整整六天,中间有人不服气还多打了几个,六日以来她打赢了将近七十人,额外还与属下指点了几个好学老实的,其中就包括阮晔秋,成功在一百人之内把虎贲军打服了,让他们老老实实地以她马首是瞻。
阮晔秋打了个哆嗦,道:“不曾,郑中郎将亲疏远近分明得很,像我这种门庭败落,只能靠这个职位来撑起门楣的,他压根没理过。”
“那不就行了吗?”夜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家侯女很随和的,你们尊重她,她也会像善待晋阳军一样善待你们。”
“真的?”
阮晔秋仍是有点将信将疑。
“真的!”夜歌忽悠起人真情实意,“以前朝廷有派人来晋阳做监军,那个爪牙有天不知道发什么疯,逮着一个小兵欺负,还扬言要这个小兵全家的命,侯女知道后把这个监军吊在城门上整整三天,差点没把人风干了。”
“我的天……”
看着阮晔秋震惊的表情,夜歌心满意足地给忽悠收了个尾:“放心啦,只要侯女执掌晋阳军一天,咱们就不会被人踩脚底下,相反,我们还会把人家的门踩脚底下。”
说话间,一行人连同十五名虎贲军到了任府门口,夜歌的马却仍未停下,好像真的要去把任府的门踩脚底。
今日是任氏的女婿、丰县县令金听闲幼子的百日宴,以任氏的人脉加上金听闲往日的声名,今天这大门外应该是门庭若市,来往宾客妙语连珠的,结果不知是早上的朝会有人传出了风声,还是知道凶名远扬的萧侯今日也要来赴宴,直到现在也没有任家主人也没看到一个人来。
老家主和老夫人沉着脸色又等了半天,结果就等来了凶名远扬的萧侯带着司氏的小公子,以及一列虎贲军出现在他们家门口。
老家主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黑了,偏生那位小女侯笑意盈盈的拿着礼盒迎了上来,对着两个老人黑沉的脸色行礼,道:“任老夫子,任老夫人,小女受您女婿的邀请,来参加您外孙的百日宴。”
她递上那个小小的礼盒,双手呈至两位老人跟前,笑说道:“略备薄礼,祝小公子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任老爷子淡笑了一声,道:“来者即是客,萧侯和司小公子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