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捡拾东西的青年站直了身子,他伸手抹去鬓角的汗,脸上有了些许污渍,少女意外地静下心。
她甜甜开口:“哥哥,你能抱我吗?”
司寇鸾犹豫了一下,他何尝看不出来少女被污秽污染程度之深。
这种程度……估计已经清除不了。可对上那双眸子,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无奈只好给自己施加了隔离符。
他身体微微僵硬,任由少女抱住他,将头埋进他胸前。
淡淡白海棠香味缠绕着少女,似那山涧清冽泉水,浣净柔和的晚星。
*
“抱够了吧,松手。”司寇鸾好脾气地说。
少女恋恋不舍地撒开:“谢谢哥哥,我想我妈妈了。哥哥身上的味道和妈妈好像。”
旁观的景星灼“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小师弟真的很有趣,小师弟哄小孩也有趣。
好想把他做成没有灵魂的玩偶啊,只能按照设定好的本能做事。玩偶日日留在他身边,给他看乐子。
可没有生命不再鲜活的玩偶,还会做出那么好玩的事情吗?
他一时陷入了沉思。
司寇鸾:……
他那是被墨瑶峰种满的白海棠香气腌入味了好不好。
要是这小姑娘敢去抱师兄,妈妈的味道怕不是更浓郁。
当然他不敢说,他不嫌弃命长。
青年语气凶巴巴:“我来问你来答,要说真话,不许撒谎!”
他努努嘴,用下巴指指始终站在他身后一米远抱臂看好戏的男子。
“看见旁边这个哥哥了吗?他是大坏蛋,他脾气暴躁,你要是撒谎,他就会一把火把你烧死。”
这算是,狐假虎威吗?
景星灼不明白青年的脑回路,明明小师弟自己也怕他怕的要死,却敢拿他的名号吓唬人。
少女鼓足勇气瞥向景星灼,可看见那张极漂亮的、森然的、阴郁的、假惺惺笑的脸后,打了个哆嗦。
男子的目光像蛇一般阴湿、扭曲又缠绕。
她努力踮起脚尖,悄声问:“哥哥,你不觉得他很吓人吗?你不害怕吗?”
“吓人啊。”司寇鸾扭头看了眼景星灼,他没有收敛音量,反正师兄听得见,“我也特别害怕,可是看习惯了……就还好。”
天天被那样的眼神盯着看,青年早已脱敏。
他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指指一边碗碟里剩余的半个魔核:“这些都是你平时吃的吗?没有别的吗?”
“这个吗?”少女拿起魔核举到青年面前,“这个老好吃了,哥哥你也尝一尝。”
青年只觉得这个刺鼻的味道直冲他天灵宝盖,他的肠胃化作一团翻滚的泥浆泛着酸水,他捂住口鼻:“快拿开。”
少女低垂着眸子,神情失落,一口吞下剩余的半颗魔核。唯有青年目瞪口呆。
她天天吃的都是什么啊。被污秽污染的魔核?!怪物尸体?!
“他平时其实也会给我送别的,只是我不喜欢吃。”少女指着碗碟里精致的点心与可口的饭菜,那些看上去都一口未动,“好难吃的这些,狗都不吃。”
景星灼联想到小师弟的某些行为,没忍住也没忍,又笑了。
司寇鸾已经麻了。
狗都不吃,他爱吃。
他不想听这些奇怪的东西,转移话题:“小姑娘,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我也不知道。”
她翻出识海内许久未用到过的记忆碎片:“他说我是鬼影殿大长老的女儿,好像叫做……珂珂?对了,我的名字叫商凌珂!”
青年语气温柔,生怕引燃眼前人某些不好的情绪:“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洞里,已经许久许久了,他说我像一只被束缚的鸟,失去了自由。”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这里多久了?”
少女头痛欲裂,只好抱头蹲下:“我……我不记得了。”
司寇鸾无奈叹口气,眼底充满悲悯,他也随之蹲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那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我的家人……我的家人!他们不是我的家人,他们都变了!”
少女抬头,大声惊呼:“他们的影子活了过来,代替了他们;他们浑身散发着恶臭,喜欢吃奇怪的东西;他们一点点长出了新生的触手,变成了粘稠的畸形物……”
所以眼前的女孩,是个家人都被污染、自己也被软禁的可怜人?
司寇鸾几近拼凑出真相,却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
还在中三天时,他其实也试图拯救某些人,可到最后,他连自己也救不了。
云在天上走,鸟在云里飞,风踏草丛,野草一代一代落子生根。
命运浮沉间,万物各有命数。
“我……他好像说我也是……怪物。”
少女抓住司寇鸾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哥哥,我不是,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对不对?”
青年却无法给出她答案。他俯视着女孩,无视着她的求助,一时高高在上,如同利刃般劈开少女的防御。
“最后一个问题,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