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靠在池边的背影瘦削,薄薄的中衣浸透后贴在身上,而拨拢在一侧的乌发湿润。
女人像是花瓶中开过一个日月已经垂败的花。
谢和玉的目光落在女人裸露着的后颈,那一寸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肌肤。
恰此刻有水珠自发间过,顺着耳廓,最后在耳垂凝作一点悬而不落的珠玉。
本该侧身偏头的非礼勿视,却教这一点莹润擒获,可谢和玉心中却没有半点风月旖旎的心思,她只是莫名怅然的喃喃想道:
三年飞雪花供养,世间医者云集处,药王谷谷主也不能康健吗?
忽地,难以言喻的惶恐如细密的蛛网覆住了谢和玉的神思,她克制不住的向前,可迈出第一步还没落到下,原本倚靠着的女人却力竭骤然滑进了池水中。
全无声息,像是那滴水珠终于落下,却只在湖面荡开一圈涟漪,仿佛她的生死也是轻飘飘,只在叹息间便烟消云散。
于是当谢和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刺骨的池水包裹,从冷泉中捞出了一把湿漉漉的“枯枝”。
头一次月光落在人面上透出的白能被称作刺目,而浓墨所绘的眉目却没有因水的浸染而晕开,这才让谢和玉勉强生出几分,怀中人确然是肉体凡胎而非画皮精怪的实感。
可当谢和玉认认真真去望她的脸时,怀中看似没有生息的女人却睁开了眼。
颤动的长睫下,浅淡在月光下仿若琥珀的一双眼眸,直直望进了谢和玉眼中。
那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一双眼。
而教这双眼睛看着、望着,仓惶无措,各类杂乱到连谢和玉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便杂糅成一处,最后,她竟有一丝心安与委屈。
与那份无措相反,琥珀眼睛的主人波澜不惊,她的视线细细描摹过谢和玉的五官,最后漂亮的眼睫垂下。
一双细白的双臂环住谢和玉的脖颈,苍白的美人低喃,只是开口的音色沙哑,像是久闭的蚌壳,终于打开了一丝缝隙。
“你还在怪我吗?”
只这一句,不讲道理的头疼又来了,比之前所经历的每一次都要汹涌,甚至望着那双低垂的眼,难以抑制的酸涩浮上双眸。
“你怪我的,魂梦都不允我。”美人喃喃,伏在她怀中说话时,连吐字都艰难。
谢和玉恍惚着,剧烈到几乎是搅动头颅的疼痛都在此刻被抛之脑后,她抬起手,想要扶住怀中人的背脊,掌心却连靠近也不敢,只是僵持着,最后攥住五指。
而方才跃进池子时的动作太大,谢和玉用作束发的那根竹簪早就坠入池底,此刻两人的发都蔓在水面,随着动作交缠。
如一池墨色的蔓草。
谢和玉觉得耳中如擂鼓。
那是她剧烈的心跳。
一个她应该记得,应该想起的名字不断在脑中横冲直撞,可她张口,喉中却干涩到吐不出一个字。
但伏着的女人攒出了力气,她扶着谢和玉的肩,不知何处拿出的银簪在光下泛着冷光,谢和玉看见她白皙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以及右手手背。
虎口上一点鲜艳如针刺的小痣。
是她。
是不论如何去看,都瞧不清面容的梦中人。
在脑内强烈的疼痛下,谢和玉难耐的喘息着,可这一次,丧失的记忆没有朝她打开任何缺口,手握银簪的女人却握住了她的手。
像是溺水的人被拖拽住,谢和玉望着那双眼,不知是泉水还是泪的圆珠坠下。
女人在笑。
调转的簪身,谢和玉的指腹在簪身上摸到了一处凹陷,可她没有时间辨认,只因女人将锋利的尖端,指向了心口。
而被强硬握住的手,成了行凶的一方。
沈绫罗轻声道:“这里,我还给你,好不好?”
悬壶堂的大门被踹开时,血水已经在冷泉中心漫开,沈琳琅嗅见堂内的血腥气,仓惶大喊道:“阿姐!”
而跟在沈琳琅身后的,还有面色凝重的元翡。
只是冷泉中,预料之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银簪并未没入沈绫罗心口,而是在最后关头,谢和玉调转方向,而因此,银簪狠狠的刺进了谢和玉的左肩。
血不是自己的血,可冷泉中的沈绫罗却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