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人家礼貌没打扰她,有错吗?等她打完电话再提醒她不要乱跑,有错吗?没有错。
“你就一直坐在这啊。”和第一个问题差不多,但意思完全不一样,陆筝觉得钟承翊不太对劲。
“嗯,这挺好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被夜风侵蚀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别学我啊,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走吧,我送你回房间。”说着钟承翊就要站起来,没想到陆筝先在他旁边的台阶上坐下了:“诶坐会儿呗,我们这都能碰上,不得唠两句。”
陆筝是个很好哄的人,也是个很会哄人的人,不然怎么连续多年蝉联最受长辈喜爱奖,甭管是街坊四邻还是学校老师,就没有她搞不定的。
在某些方面她敏锐得可怕,但在某些方面也迟钝的可怕。
钟承翊的嘴角微微扯动,声音带了些笑意,却是没有起身了:“你跟我,能唠什么?”
“比如我来这是为了打电话,一旦开始比赛了我就没心情了,又想赶紧跟奶奶分享我的快乐。”
“闹钟震动的第一下我就赶紧按掉了,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子绷了起来,心都收缩了一下,还好没吵到晓溪姐。”
“不知道德国的黑森林蛋糕好不好吃,原产地的话应该会很好吃吧?我能赢的话就找林指给我买!”
“资格赛比我想象的容易,不知道正赛怎么样。其实我还挺矛盾的,想赶紧打完有个结果,可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陆筝一直在说自己的事,也不管钟承翊接不接话,他不说话,她就接着说,什么都说。
钟承翊静静听着,目光再次投向脚下的水泥地:“你能。”
他突然回应,陆筝转头看他,他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相遇。
“你能,我说的。”
陆筝又哽住了。
他是怎么办到明明看上去颓废得要死却依旧改不了狂拽酷的调调的?
虽然这话是好话吧,但陆筝就是觉得不得劲,导致她不自觉憋了一小口气鼓起了腮帮子。
“我说了这么久,该你说了吧,不然可就没—礼—貌了噢。”没礼貌三个字还被加了重音,意味明显。
钟承翊看着陆筝鼓起的腮帮子,忍不住轻轻笑了,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似乎刚才的疲惫已经消散了一些。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说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陆筝好奇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这几站公开赛,我打成什么样吗?”
陆筝一愣,她还真知道。
第一站斯洛文尼亚,男单半决赛输给袁辛。
第二站英国,男单第二轮输给世界排名一百开外的捷克选手。那一场连央视解说都在委婉地表示钟承翊可能不太看重公开赛,所以没有激情,以此为他的失败找理由。
第三站卡塔尔,男单半决赛输给德国名将卢卡。
第四站阿联酋,男单被冯励4-2击败,四强都没打进去。
陆筝抿了抿唇,对于钟承翊来说,这样的成绩无疑是一种打击。
他是钟承翊,对打球带着虔诚,在赛场张扬不羁的钟承翊。
“马上又要打了,其实我不是很想打,但没办法啊。”钟承翊故作轻松的伸直了双腿,身体往后靠了一些:“队里让你打,你就得打。”
“偷偷告诉你,我这次只带了两张海绵,衣服也只带了两件。”
听到这里,陆筝感受到他的无奈和压力了,也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失落和不甘。
有时候打完一场比赛运动员就会给球拍换海绵和胶皮,他只给自己准备了两轮的,所以,他完全没有信心和信念。
陆筝伸手用手背贴上钟承翊的额头,原本想调侃他是不是发烧了说胡话,这可不像他,试图缓解气氛,可没想到手背传来的温度真是灼热的。
“大哥!你在发烧啊???”
陆筝突然的动作和惊呼并没有影响钟承翊,他似乎毫不在意:“嗯,是啊,老毛病了。”
封闭针打多了会造成免疫力低下,发烧对钟承翊来说称得上是家常便饭,一不小心就会头疼脑热,习惯了。
陆筝立刻站了起来,上手就去拉他的手臂:“走走走,去找队医。”
上午就要打比赛,作为运动员不能乱吃药,万一有激素成分通不过尿检怎么办,队医肯定有能吃的药。
钟承翊却摆手制止了她:“没事,低烧而已,应该过会就下去了。”
这人是有什么自虐倾向吗?咋的久病成良医?发烧还烧出经验来了?
陆筝看着他,眉头紧锁,她在思考怎么搞定眼前这个披着大人皮囊的小孩子。
她不知道那些前情提要,至少现在还不知道,所以在她眼里,钟承翊说的那些都是破罐破摔的屁话,她当然不能放任病号不管。
“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们两个去找队医,第二,我去敲李指的房门,然后我们三个甚至更多人一起陪你去找队医。”
“你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