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声音,许朝晞看清楚了他们压制的那个人——话剧事件的变态男。她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立即站在宋团圆身前,将她保护在身后,目光谨慎地盯着那边。
沈安佑他们不明所以,问道:“你们认识?”
陈晏和没吭声,而是目光征求后面女生的意见。
宋团圆透过许朝晞的肩膀,在昏黄的灯光下看清了袭击她的那张脸,她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那件事后的很多天里,她都会在噩梦中被这张脸惊醒。
那张脸的身份是各式各样的,有时候是追逐她的恶魔,有时候是闯入家门的抢劫犯,有时候是模糊的狰狞的身影,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强势的侵入她梦里的生活,然后她就开始拼命跑拼命跑,直到醒来。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辅导员告诉她这个人已经被抓起来之后,才有所好转。
后来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消化这种惊悸的感受,她去海边看辽阔的海天一线,去山上看金光涌动的日出,她还走在热闹繁华的街上,听人群摩肩接踵的声音。她看那些可爱的事物,抚摸校园里粗壮的树皮,她去感受那种原始的、质朴的纹理在指腹摩挲的瞬间。
她做了许多,终于可以在这广袤的世界里放过了自己。
然而,他没有放过她。
他的脚步再一次沾染她的世界,甚至比之上一次,更加粗暴不堪,更加难以忍受。
这就是那位负责人姐姐说的“代价”吗?
宋团圆在许朝晞的身后,微微发抖,眼眶积蓄着泪水,她咬紧自己的下嘴唇,手向前挽住许朝晞的胳膊。
许朝晞的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
冰凉的,温暖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微弱地点了点头。
许朝晞感受到她的授意,才张口喊:“嗯,是个变态男,之前骚扰过我们。”
女生的声音比之平日里多了些凌厉和淡漠,她把他对宋团圆的骚扰柔化成一个模糊不清的“我们”,恰到好处地为当事人拉起一道以保护为名的栅栏。
听到“骚扰”二字的沈安佑紧紧拽起变态男的领角,待看清长相后,眼神蔑视,然后扭头问陈晏和:“报警吗?”
陈晏和点头,随即掏出手机来。
但就在这个瞬间,周围的人都因为变态男被遏制住而稍显放松,压制住他的几个人显然手上卸了点劲儿,变态男默不吭声,但猛地一甩,一只手脱离了控制,“唰”地一下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水果刀。
惊慌的大家本能地后退,他的另一只手也随之挣脱,“嚓”地一声,刀套被拔掉,露出明晃晃的刀尖来。
周围原本帮忙压制的男生都向外散开,陈晏和像后瞥了一眼,虽然小退两步,但他仍旧站在女生的前面,神色严峻。
只有沈安佑,他原本拽住变态男脖领的手不松反紧。他望见他手上的水果刀,飞速松开领子,强按住变态男的一只手,然后,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想用另一只手去抢夺变态男手上的那把刀。
变态男却没有太多顾忌,一只手被按住,另一手握住刀就想向旁边刺去。
陈晏和大喝一声:“当心!后退!”
然而沈安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倒是变态男被吓了一跳,愣神了片刻,而就是这片刻,沈安佑飞速用身体将他向地上斜撞下去,手上也忙不停地去钳制那柄刀。
没办法了。
陈晏和只得冲上去,配合沈安佑,将对方手上的刀卸下。但变态男感受到了压制,更加用力地挣扎,过程里划破了陈晏和的外套,刺啦一声。
许朝晞忍不住向前跑了两步,宋团圆先是感受到她的前进,先是本能地拽住了她。但很快,仿佛想到了什么,她从许朝晞的身后向前快走。
许朝晞没有阻拦她,而是跟着她一起。
陈晏和的余光看到她们的身影,喊着:“危险!离远点!”
但也正是这一声,把被水果刀吓到的大多数人的思绪拉扯回来,另外几个男生一哄而上,分别压住摔在地上的变态男不同的身体部位,这使得在他正中心的沈安佑得以舒展开,他一拳一拳地捶下,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令人心颤。
陈晏和终于把他手里的刀拿掉,他递给旁边的女生,然后再回头拦住沈安佑的拳头:“可以了,他已经意识不清了。”
这时,大家才看向地上的变态男,他表情狰狞,被打出的血和五官揉在一起模糊不清,确实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
但是沈安佑没有吭声,手还紧紧握着拳头,拳头上是别人的血迹。
陈晏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轻声说:“结束了,沈安佑。”
结束了,沈安佑。
男孩的瞳孔涣散开来,握住的拳头“倏”地松开,在冬日冷冽的空气里,凉意向掌心袭来,又不断蔓延,由皮肤渗透进骨血之中,循环往复,如坠深渊。
那年春天,他读小学三年级。
父亲是当地的刑警,母亲是一家服装公司的职员。
在一个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放学的下午,母亲买了些芹菜,在学校门口接上他准备回家。
父亲和那名犯人就是在此刻冲入了因为放学而拥挤在学校门口的学生家长之中。
那名犯人原本很快就要被父亲制服了。
但不知何时,他的同伙赶来了这里,他们拿着棍子和刀子,肆无忌惮地冲入人群。因为恐慌,四周的家长都带着孩子向周围散开,很快学校门口的小坡道上就只剩下了父亲一人孤军奋战的身影。
大家都在躲藏和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