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飘雪,白雪缓缓落在展开纸伞上。
徐荣根原是要去济仁堂的,却走上了与济仁堂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要去找宋延礼。
两人虽同处京城,这些年,却是几乎没有见过面,也不会相互打探,只是偶尔听见彼此的消息。
林熹桐接下二皇子殿下一事,是陈问渠告诉他的。
陈问渠虽是宋延礼的学生,可徐荣根在太医院时,陈问渠也将他当作老师看待。
即便徐荣根早离太医院,可多年过去,陈问渠还是极尊敬他的。
这条路,徐荣根很熟悉。
过去,徐荣根常来宋府,两人也常喝得酩酊大醉。
只是那时两人仍年轻,如今忆起,竟已是几十年匆匆光景。
徐荣根收起伞,晃走落雪,伸手敲响门,没一会儿,便有人将门从里打开。
青丝藏雪,热气散在半空。
两人间是许久沉默。
宋延礼轻咳一声,提先开口:“你都知道了?”
他很清楚,若非知晓此事,徐荣根不可能来找自己。
他垂首,竟有些心虚地喝下一口茶,“这件事……非我所愿。”
“我知道。”
徐荣根继续说:“我也知道,陛下肯开恩,是因为你。”
太医院中愿意,又有能力说动靖成帝的,只有宋延礼一人。
宋延礼愣住,“其实很早之前我就知道她是你的学生,年初在沈家府上,我曾见过她。后来不想能在顺天院见到她。”
“你的学生,一点儿也不差。”
徐荣根:“是她本身就很好,她拜我为师并不久,我又能教她些什么?”
宋延礼轻轻笑了笑。
“二皇子殿下他,现在究竟如何?”
宋延礼摇了摇头,“太医院上下都没能找到病因,前些日子殿下又突然昏倒,昏迷许久才醒来。”
“这病实在太怪,用了许多法子都不能知道殿下究竟病在何处。”
那日陈问渠来找徐荣根,曾描述过二皇子的异常之处。
昨日林熹桐来,也告诉他,二皇子的病与洛宋淮的病是一样的。
两人坐下许久,口中说的多为二皇子一事。
门外风雪声,两人各怀心事,又沉默许久。
徐荣根起身。
一路而来,他本是有些怨恨的,怨恨太医院为何要如此自私。
可在见到宋延礼的那一刻,徐荣根再也怪不起来了。
这明明不是他的错,可自己却心有偏见,将所有的错聚在他一人身上。
“如今她在太医院,希望你能帮帮她。”
这是徐荣根对宋延礼唯一的请求。
徐荣根转身,身后落下他的回答。
“我会的。”
岁月磋磨,那些过去不肯诉诸口的答案也渐渐落在心上。
宋延礼终于知道那年徐荣根为何要选择辞官离开太医院,只是这个答案晚了几十年的光阴。
两人早已走到了不同的路上,渐行渐远。
而年轻时执着的事也渐渐变得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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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便是除夕,宫人开始在檐下挂上喜气的宫灯。
宫灯样式各异,做工精细,工匠定费了不少心思。
林熹桐入宫,没在太医院待多久,又照例去毓兴宫看二皇子殿下状况。这段时日他不曾昏倒,脸上气色虽不算好,行动间却无病态,还是和往常一样活泼。
只是林熹桐还是提着一口气,害怕此刻的生气都是假象。
她刚到时,杨世筠正坐在案前习字,沈玉仪便坐在一旁看他。
四方红纸上笔墨挥动,起笔提笔成一“福”字。
见杨世筠写得投入,林熹桐便待在一旁,等他写完其他的字。
“殿下这些日子可觉身子不适?”
几乎每日来林熹桐都会问他这个问题,杨世筠却不厌烦。
“没有,林医士,我近来都很好。”
杨世筠如此说自然是好的,可于林熹桐而言,却是担忧。
他醒时生龙活虎,若不细看,绝想不到他身患重病。
林熹桐扬唇,将面上愁容藏起来。
杨世筠写了好几张福字,他放下笔,将自己最满意的一张挑出来。
“母妃,我写的字可好看?”他举起那张福字,神情颇为得意。
沈玉仪伸手捏他的脸,声音温温柔柔:“好看,筠儿写的字母妃很喜欢。”
他又将福字举到林熹桐面前。
笔划工整有力,墨色的字落在朱红纸上,可见喜意。
林熹桐朝他笑,“殿下写的字真好看。”
杨世筠倏尔拉着林熹桐的衣袖,将她手牵过来。
“母妃说林医士待我好,这是我今日写得最好的福字,我想送给林医士。”
林熹桐拿起那张福字,脸上笑盈盈的。
“谢殿下。”
见林熹桐准备离开,沈玉仪将她叫住,“我让人煮了红枣银耳羹,待会儿应该就做好了,林医士留在这儿吃一碗吧。”
林熹桐微微俯首,“多谢娘娘,只是这……”
“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