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音乐人们,两手空空的普通市民们人数更多,一开始有人发现鼓点总被盖住所以用脚掌打节拍,接着就演变成了跺脚与鼓掌。他们跺脚和拍手得如此用力,就连人行道上未清理的垃圾桶上堆积的含汽饮料塑料杯都被震了下来,中央公园里休憩的鸟被惊得一阵一阵飞起。他们再大声一点,曼哈顿岛要被踩塌,岩柱断裂海升陆沉。
如果说腕带乐队用这首歌写出了蜘蛛侠孤独的精神内核,那么现在市民们就将这首歌硬生生唱成了“我们都爱好邻居!”,并且还是铿锵大军训版。
与这个令人眼热又稍显滑稽的场面相衬的是,如果有人不那么沉浸于音乐之中就会发现,在这团攒动的热切人群之外,他们的头顶总是时不时传来簌簌的响声——每当有巡警靠近人群试图控制局面时,黑色的绳索就剑出鞘般自摄像头立座上弹射而出,将破坏气氛的条子们挨个卷起来打包扔远,再迫近就再扔,没有任何试图打扰的人能中断这场演唱会。
如果甘克在这里,他一定要感叹说这样很像黄金矿工,徘徊者是身处高处摇舵的矿工老头,他的伸缩滑索是采矿绳,至于警察,他们或许算得上鼹鼠。
即便一次次发射绳索并不是他对付条子们效率最高的方式,徘徊者也始终就那样蹲着从未挪窝。迈尔斯发现他的位置简直是演唱会的最佳收听席,谁会愿意放弃免费的VIP待遇?反正不是他。
也恰是因为站得足够高,他比其他人更早观察到了最外围那两个试图挤进人群中间的人。她们到得有些晚了,显然是在看到“大批市民聚集于第五大道”的新闻后匆匆赶来。最靠近聚集路段的地铁口没安无障碍设施,于是她们背着琴与贝斯,双手提着满满当当的设备线和合成器硬生生爬楼梯上来。
可是聚集的人比她们想象中多得多,她们望着乌泱泱的人头呆怔在原地,仿佛在观看一场仅属于他人的盛事。市民们肩挨着肩背贴着背,已经没有她们挤入的空闲。
但这明明是她们的歌。
“真奇怪。”鲁索对斯图尔特说。她的声音几乎被她们自己的歌曲所埋没,她有些茫然,又觉得如入梦境。
斯图尔特更实际一点:“你说我们现在大喊一声‘原唱来了’他们会不会让路放我们挤进去?”
“难。”鲁索撇嘴,想起从昨夜起她和斯图尔特就因为被迅速地挖出是“蜘蛛侠的乐队队友”而遭到陌生来电的轮番轰炸,她们绝对跟着出了名。可惜就算打起精神乐观地看待这种“出名”,她们又不至于有名到足以光靠刷脸就让人们分道相迎。知名度就是这样不遂人愿且矛盾的事儿。
“那怎么……Sh!”斯图尔特还在犹豫,下一秒话卡在了脖子里。她腰间一紧,低头看,恍然间她和鲁索身上就多了几圈两指粗的黑色滑索。
黄金矿工这次终于抓到了鼹鼠以外的对象。他尽职尽责地承担了一位守护者该做的事:让这场演唱会的核心人物、乐队的两位成员都双脚腾空,一把将她们提溜到人群正中央,甚至选好了她们的落脚点,放在插电麦克风和延长插排正前方。
斯图尔特忍住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后差点喷出来的呕吐欲瞪了徘徊者的方向一眼:“天啊,我讨厌他。”
鲁索左脚踩右脚歪了两下稳住身体,环顾四周,与那些沉浸歌唱到一半突然被打断的人们你看我我看你。
“欢迎,”把着麦克风的乡村乐手反应很快,他认出突然出现的两张面孔,抬了抬眉毛笑起来,然后让出话筒,“该归你们了。”
其他人也挪了挪,为新加入的原键盘手和贝斯手腾出位置。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没有多余的排插了,乐器供不了电。”
“那就拔掉另外几台乐器……”有人立马蹲下去。
鲁索皱眉。她刚要说“那算了”,几根伸缩绳索又不知打哪儿从天而降。这次滑索离奇地缠到了她们的琴和合成器上,绳索末端的金属爪噌地张开接入了电口,几道寄生藤蔓般的蓝白色电光跳跃地顺着绳索脉冲般闪了闪。
“……”不会吧。鲁索瞠目结舌。
斯图尔特也没见过这样的。她好像懂了怎么回事,试着拨了拨贝斯弦。
——一阵劲爆的贝斯!
斯图尔特塞住了双耳。
一石激起千层浪。另一边看不到发生什么了的人:“刚刚那是什么乐器?”
旁边路人笃定:“吉他。”
反驳的人:“那不贝斯吗?”
“什么是贝斯?”
“谁家贝斯声儿这么大!”
斯图尔特:好家伙,放大器都不用了。
什么黄金矿工,分明是黄金电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