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我、我,姐姐,这我哪知道啊;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呀,我昨天下午里里外外看得一点问题都没有,才锁门走的。我还是有一定安全意识的,钥匙啊、密码呀,真的从来都没给别人过;我走之后其他人怎么进来,我、我哪里说的清楚啊;这个,锁了门有人要进来,除了撬锁,还能怎么样啊。而且我最后一次见小崔哥就是前天,门口的监控可以证明,他周四午饭之后就离开了,周五白天真的没有来过,工作室以外我和他又没有交集,真不知道他怎么就死在地下一层的。
问:你们工作室之前是否发生过在非营业时间内被陌生人员闯入,以及画作和财产失窃的事件?
答:嗯,这个嘛,太久之前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从我在这里实习开始,就是大三开学到今年夏天大四毕业转正,再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两年了,我们这里从没出过事。首先孟老师她一向都不担心偷盗问题;说白了,一楼画廊里挂的作品本就来自不同的画家,只要进了场,就是买过保险的,失窃或损毁了都有保险公司赔偿,和工作室关系不大。而孟老师自己的作品,值钱的都是大客户直接定制的、或者拿出去参展的作品。作品完成时孟老师会把客户请过来,当着客户的面儿亲自署名拍照,人家都迫不及待地把东西接走,不会继续存放在我们工作室;而那些拿出去参展的作品都在全国各地的展览和艺术中心里头挂着呢,也都上了保险了,有些作品在参展之前和展览过程中就被人预定走了,参展完了都不用拿回来,直接送到买家手里。所以我们工作室里其实没什么很值钱的家伙什儿;就拿一楼画廊里挂的画作来说,只有很少的一小部分是孟老师本就不那么满意的作品,以及短期内没有找到合适买家的零散作品,偷就偷了,孟老师也不太在乎。我讲点不好听的,一楼大部分挂着的画作,要么属于一直没什么名气的画家,要么属于在圈子里刚有点小名气的新人,不管是谁偷了,拿出去卖也没什么人听过;花那个大力气最后还弄不到几个钱。翔哥之前还和我私下说过笑话,那些没名气画家的作品,你要是报道某某的画被盗了,人家谁懂你是哪个,可你但要是写某某的作品在孟老师的画廊展出时被盗,孟老师强烈谴责盗画贼并积极和警方合作寻回,这才说明这幅画受孟老师的青眼,那TA的名气才能上来,作品才能值点钱;那些个小画家恨不得这里没监控,自己的作品天天被偷呢。至于工作室楼上的,大都是孟老师构思的半成品和普通习作,或是一些报废的草稿,没有孟老师署名,还有就是个别学生的佳作,那些被人偷出去了也出不了手呀。地下一层展厅里的雕塑一般是金属,石材和木材的,反正都是本身比较重、块头大的物件,更不好弄出去了。退一万步说,要是我们这儿哪天真的失窃了,那贼也要看看出不出得了手;这个圈子里的高端交易,讲究的就是有来有去,要是辩不了真假,说不出来源,一般没人会出市场价买,没人想当冤大头,要是卖不了高价,花那力气偷啥子。而且这圈子里的流通渠道就那些,即使是地下市场,也没人收半成品和赝品吧;就算不报案,打听一下就能找到流向。孟老师看得透彻,不在乎监控,也不在意别人偷;倒是欧队长一直和我们强调人身安全第一,财物倒是其次,最后孟老师才在大门口装了监控。不过现在出了这事儿,想来还是我们家的监控装的少了又都没开,才让人钻了大空子。
问:你知道是否有什么人对孟老师的工作室抱有敌意,之前上门闹过事儿吗?
答:从来没有。而且要是有任何人来闹事,孟老师她儿子、欧队长,肯定是第一个不答应呀;你们去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问:最近一段时间你是否察觉到工作室附近有什么可疑人员出入?
答:嗯。。。也没有吧;这旧使馆区算是粤港的旅游景点了,又是文物保护单位,大部分建筑你只能在外面看看拍个照,都进不去;我们这种能开放的算是属于少数的了;平日里来的还是本地人较多,节假日会有很多游客经过的时候进来逛逛,反正都是生面孔,但都不算可疑人员吧?
问:你知道死者平时一般和什么人来往吗?死者和你们工作室里什么人特别熟吗?他有女朋友吗?你有听过他在学校或其他工作中,可能得罪过什么人吗?
答:哎呦,姐姐,你问的这些事情我还真不了解;你看,平时都在孟老师手底下做事,孟老师性子温和,大家当然也都得顺着老板的脾性,在工作室里肯定是一团和气;但出了这道门,大家都是各走各的,谁也没有那劲儿去操心别人的闲事呀。反正小崔哥人看着挺和善的,说起话来超级温柔,细声细气的,慢慢的,但他平时话不多,很少聊自己的私生活,偶尔聊聊也没啥实际内容,还是客套话偏多。我觉得小崔哥有点很好,他从来没和我抱怨过任何工作,不管是在工作室还是外面的其他兼职,不过主要还是我们工作室人都特别好。本来打工人嘛,又不是正式编制,被正式员工或老员工欺负一下也是常有的事儿,遇到点糟心事也会私下里给别人吐槽几句,但小崔哥不会,他好像对每份工作都挺喜欢的,应该就是从事自由职业的乐趣吧。哦,对了,小崔哥在我们这儿有几个熟络一点的女学生,她们都是瞧着他脸好看身材棒,除了画画,没事还喜欢给他拍几张照,就是好玩儿,没有其他出格举动;而且那几个女孩今年九月份都去外地上大学了,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找找她们的联系方式。说到女朋友嘛,小崔哥有没有谈恋爱我是不清楚,压根没听他说过;不过即使有,那也肯定不是我们工作室里的学生;孟老师教学特别认真严格,对学生管得很死,这恋爱关系在画室里是明令禁止的,管你优不优秀,被发现就得立马走人。不过呢,虽然他没说,我也能看出点端倪来,我记得他有时候谈到某次工作内容,会露出一种,嗯,怎么形容呢,就是那么点羞涩暧昧又小心向往的神情,再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了;不过看他那态度,有点像单相思的样子,对方可能是他在剧组或剧院里人士的同事或者拍杂志什么认识的吧。小崔哥在外面兼职的事情,他最多就是说几句和工作内容相关的,从不涉及私人情感和恩怨;就比如最近写了什么本子、编排了什么剧目啊,又去哪个摄影棚或杂志社拍封面/内页啦,还在哪个剧组跑龙套、看到哪个大明星啦之类的;他在的那个“银河”戏剧社吧,应该是这个名字,偶尔会拿一些剧场内部的前排票,让我们有空去捧个场这样的。小崔哥在外面有没有得罪其他人或者闹不痛快,我就不乱猜测了;至少我认识他开始,他在我们这儿没和谁有过不快。
在闫妍投入地回答女民警的询问时,距离她们不远处站定陪同的正是闫妍的同居男朋友,卢桓,他同时也是在欧绍霆的宏泰沣律所的实习律师;这位头发理得非常清爽、高挑干练又劲瘦的男生看起来比闫妍稍大一些,约莫27、28的样子,几撮碎发盖在额前,月色下,稍微削弱了他那副偏锋利的五官和神色;他穿着最简单的黑T和七分居家裤,披着宽松的灰色运动外套,刚沐浴后的短发还戴着点温热的湿漉,被秋日的晚风撩起,那最普通的香波味混在道路两旁送来的桂花香里,像是给人点了昏昏欲睡的咒语。经过简单的自我介绍,女民警得知,卢桓入职宏泰沣律所马上两个年头了,在学校是欧绍霆亲自带的博士生之一,毕业前就在各个中小型律所实习,毕业前最后一个学期顺利进入宏泰沣春季实习生项目,从最底层的律师助理开始干起,到如今成为实习律师早已满一周年,马上能拿到律师执业证了,现在主要在宏泰沣律所江东区的办公处工作。
卢桓先前正好被欧绍霆带着来参加过几次主题艺术展览的开幕式,给师母的工作室捧捧场凑凑热闹,刚巧就和还在工作室当实习生的闫妍看对眼了,一来二去俩年轻人情投意合便成了小情侣,也是孟伊铃给年轻人成功做媒的一段佳话。闫妍今天夏天大四毕业后,二人便在江东区和龙中新区交界处某个交通生活便利的老小区里合租了个一室一厅,开始了平淡且甜蜜的同居生活;两人同在江东区上班,也方便卢桓来往龙中新区的总部,二人常常早出晚归,披星戴月,这个面积不大、装潢也不豪华的老破小,却给同在异乡为异客的二人带来了难得的温暖与相互偎依的天地。
卢桓满脸担忧地解释了为何他会陪同闫妍一同出现,原是他们租住的地方最近进出道路在整修不好走,而且巷子里头一路灯光昏暗,晚上偶尔有些醉酒的人、街溜子和流浪汉出没,闫妍接到电话已经9点过了,他看着女友接到电话后一脸慌乱、不知所措,问清原委后才知竟是自己师母的工作室出了大事,他作为年长几岁的一方很快冷静下来,一边尽力安抚,一边让闫妍赶紧换衣服,并出于安全因素考虑,提出自己作为护花使者一同前来;在女警询问了闫妍过后,作为律师,卢桓自然懂得基本流程,满脸诚恳地配合警方询问,佐证了闫妍从5号下午开始到6号凌晨之间的行动轨迹和不在场证明,并按警方要求提供了昨日各个店铺的相关消费记录、打车、外卖记录。
至此,毛威算是把在现场笔录中的重点信息一五一十地给大家说清楚了,众人对可能涉及案件的相关人员也有了个初步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