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小曲儿悠悠从楼梯间传来,与此同时,有人在楼上散落许多花瓣,将此刻的景象衬托得更为不合时宜,且诡异。
有人见状,黑脸嘀咕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蝶衣公子还好意思唱戏呢。”
“都说别叫他蝶衣公子,得叫花公子。”
虞丹青拧眉,循迹望去。
一位身穿白衫粉袍、戴着半张面具的长发男子坐在栏杆上,他指尖柔转,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时而低弱,时而铿锵有力。
男子手持一把木剑,剑端抬着一杯酒樽,在半空轻松地转荡,每个动作都很轻盈。
最后,他唱了一句大多数人都能听懂的词,“人间花楼皆为乐,若有凶煞招恶气,当除之。”
大汉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骂道:“蝶衣,你他娘的别多管闲事!小心哥几个给你皮都扒了!”
“哦?你说什么?”蝶衣恢复正常音色,如轻风清朗,“你要我给你扒皮?这不好吧,犯法的,我可是守法的好百姓,不像某些人,放高利坑借钱的人。”
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干净的面容,肤白细腻,眉目俊朗,尤其是那双眼睛,宛若一只看笑话的狡猾狐狸。
蝶衣缓步路过虞丹青的身边,身上散发着淡淡花香。
虞丹青回头看了他一眼。
大汉不屈不挠道:“有借有还不也是天经地义?老子给了她这么多钱去敬孝,已算大发慈悲了!你再过来,信不信我也把你一起办了!”
“大发慈悲?”蝶衣笑了笑,“你一个烂心肠的癞蛤蟆还想做渡人的观音?啧,看不出来啊。这样吧,你先跟官府的老爷们解释解释,等说清楚后,看他们认不认你这个所谓的好人。”
说罢,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有个善良女子提裙进来,表情严肃,身后跟着一队锦衣卫。
虞丹青在他们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和她有着一纸契约的人。
谢兰机怎么也在这?
锦衣卫们迅速把闹事的几个人全部抓住,大汉拔腿就往外跑。
有个眼尖的锦衣卫快步追上,一脚踹倒大汉,从怀里掏出他的罪状,道:“陈啸,陈家老爷第五子,故意放高利借他人钱财。按北周律法,应当罚钱几倍,坐狱三年。”
抓完这几个,锦衣卫还向妈妈问方慧的下落,要一并带回司里处理。
谁知妈妈还没动身去找人,方慧自己从房间出来了,低头自愿跟在锦衣卫后头。
锦衣卫把方慧一并押走的时候,虞丹青看到谢兰机过去跟他们说了几句话,锦衣卫边回应边点头,然后带着罪犯离场。
闹事算告一段落。
趁谢兰机还没上楼,虞丹青赶紧撒腿溜走,不料转身和蝶衣撞了个正着。
蝶衣弯起眼睛打量她道:“这位姑娘好生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种烂大街的搭讪方式能不能别用了?
虞丹青礼貌打断他,“没有的事,我第一次来这里。”
说完,她想往右走,蝶衣也往右,她往左,他也往左,明摆了不想让她过去。
虞丹青暗暗咬牙,忍住踹人的冲动。
蝶衣微微一笑,只不过冲的不是她,是她后面的人。
虞丹青回头,谢兰机正好站在自己身后。
蝶衣靠着栏杆道:“哎呀呀,这谁呀这,怎么有兴致跑来这楼里了呀……谢二公子突然来此就只是为了抓人吗?我看不止吧……”
谢兰机面不改色,“是簌月叫我一起来的。”
簌月?是刚才带锦衣卫进来的那个漂亮姑娘吗?
虞丹青目光扫向一楼,那姑娘已经和妈妈抚慰客人了,场面渐渐恢复正常。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折路就要下楼,他们谁也没有搭理。
蝶衣没有再拦,只是无辜地看了谢兰机一眼。
谢兰机没理他,跟在虞丹青后面,提醒道:“家车在门口,要坐车回去吗?”
虞丹青本来不想坐,想起来这里到家有段距离,自己刚才又消耗了些体力……算了,坐吧。
她钻进车内坐下,整理自己的发钗和凌乱的衣服,没有注意谢兰机。期间有扫过一眼,他正闭目养神中,坐姿端正,宛若雕像。
虞丹青偏过头,不再看他。
到家后,她回到自己房间,发现桌子上那张近乎白纸的和离书不见了,赶紧叫来红袖,问:“你有没有看到和离书?我记得明明就放桌上了。”
红袖一脸茫然,“我没有看到啊……小姐,你是不是忘在哪儿了?”
“不应该呀,我记得就放这儿的。”虞丹青想了想,坐回案前,打算重新写一张。
在门口扫地的云锦想起了什么,道:“噢,我记得二公子来过夫人您房间,要不夫人去问问公子?”
虞丹青蹙眉道:“他?他来我房间干什么?”
“公子是来找您的,但您不在,然后他就走了。”
那指定就是他拿了。
他拿那玩意儿干什么?虞丹青想不通。
她让云锦帮忙把谢兰机叫来房间一趟,谢兰机半丝不拖沓,没一会儿就到了,他进来轻轻关门,停在虞丹青的几步之外。
虞丹青有话直说:“你是不是拿了我房间的一样东西?”
谢兰机点头,“拿了。”
虞丹青一时微愣,“你拿它干什么?”
谢兰机神情温和,“那你写它,是打算把之前说的全都作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