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倒没有担心这个……
陈之椒没好意思说她是不敢见她妈。
陈千秋太聪明,陈之椒生怕她一眼就能看出她要做什么。
即便哈特保证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除了司融,谁还能相信她那一套穿越时空的鬼话?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些想起来了。”阿姨忽地一拍手。
“早上夫人走的时候,似乎和之杏小姐是同一个方向。”阿姨思索着说,“这个方向,看上去似乎是要出城去。”
“前几天夫人一直都待在西楼,午饭也是我们送去楼下的。她连走动走动都不怎么乐意,不晓得今天怎么就出门啦,还不算近呢……”
之后阿姨又说了些什么,陈之椒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此刻的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想去看看。
阿姨指的那个方向。
好奇心来的突然,比起纯然的好奇更类似于一种古怪的直觉。脑海深处有一道声音这么同她说:她应该去看一眼,看一眼又不费什么事……
陈之椒估算了一下时间。挤出几个小时也够她赶在天黑之前准时在司融面前报到,和他吃最后一顿饭,说最后一句晚安。
重新坐上驾驶座时她不禁在心里庆幸:还好留给米歇尔迟到的容错颇多。
阿姨指的方向是北边。
她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对:陈千秋不大爱走动。连同她和陈之杏也完美遗传了这一点,陈之椒在京市待的时间不算短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花费哪怕一天的时间去感受这座城市。
以至于现在,陈之椒只是顺着主干道开。
往北的路越来越荒僻,和她并行过的车辆渐渐少了。陈之椒车速不慢,对比其他车,车身庞大笨重的越野灵活得像一条游鱼,不多时游出了城。
北陵公墓。
陈之椒看着高悬的标志牌,心下犹疑。
就这么一直往北开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说不定中间走岔了路早就错过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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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一丁点儿。”陈之杏给蛋糕打着伞,对着冷冰冰的石碑自言自语,“世界上很多事都是这样只差一点,永远有缺憾。”
阴雨天光线不好,竟叫两只蜡烛成了天地间最明亮的颜色。
风雨中,黑色伞面笼着小小的跃动的火光,即使尽力遮掩,还是避免不了被雨水侵袭。雨就是这样无孔不入的东西,陈之杏湿了半边肩膀,却只看向那一点火光。
巴掌大的蛋糕上插着数字蜡烛,不知道是不是拿错了尺寸,小小的“1”和“6”依偎在不大的蛋糕上,显得有些零丁。
“只差一点你就能过十六岁生日了。”她苦笑了一下,伸手抚摸冰冷的石碑,“可惜……”
她没有说下去。
陈之椒的墓碑做的很漂亮,年年有人祭拜,苔藓杂草都不侵袭。一群石雕的小天使送来石雕的花,永远不会振翅的白鸟永恒地展开羽翼……精致得几乎像是艺术品。
有人说,比父母更早离开世界的孩子运气也不算坏,连死亡之后的坟茔都能被精心地维护起来。
陈之杏起初很讨厌这种论调。她是好性格好脾气的孩子,妹妹刚刚去世那会儿,却敏感得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任何一丁点和“死”之类搭边的话都会让她暴跳如雷。
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不知什么时候,蛋糕上的蜡烛熄了一边。陈之杏回过神,平静地用打火机再点。
店里附赠的老式打火机并不好用,风一大,火就被吹熄。
为了挡风,陈之杏又挪动伞柄,严严实实地遮住蛋糕和蜡烛。大半个肩背不在伞面的庇护范围内,拧成股的细小水流顺着突出的伞骨流下,落在她裸露的颈侧,冻得她一哆嗦,忙侧身避过那条水流。
今天实在是个坏天气,风雨都大。京市下雨不多,这样的天气实属罕见。
看守墓园的管理员中间上来过一趟,请她下去避雨。陈之杏回绝,倒觉得这样也好。
天气太坏,只剩下她和妹妹。
陈之杏重新点燃了蜡烛,轻轻说:“椒椒,要记得许愿啊。愿望会实现的。”
“姐?”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语气中带着疑惑:“你居然真在——”
陈之杏倏忽僵了僵。她第一反应不是回头,而是极力去遮挡身前那一块墓碑,慌乱之中碰倒了伞。
伞面被风一卷,不知怎的退出半米远。
伞跑了,人还结结实实挡碑前,捧着花的小天使和白玉的飞鸟和陈之杏凑的很近。她还保持着坐姿,偏过脸,眼看陈之椒的风衣下摆在风中翻飞,头确实无论如何抬不起来。
雨没有淋到她。
一片静默之中,陈之椒手中的伞还严严实实遮在她头顶,陈之杏不由地攥紧了手边唯一能攥紧的东西,塑料质地的打火机硌得她掌心发痛。
陈之杏惶然地仰起头望着她:“椒椒……”
“别挡了姐。”陈之椒叹了口气,“我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