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画下一条直线,连接神师居所与祭天台,看着纸上短短距离,轻蹙眉心:若有奴工挖掘地道,或许便能短时间内从居所到达祭天台,神师成神的流言难道与此有关?
将纸凑至烛前,火苗窜起,雪霁松手,任由窜着火苗的纸飘落到地,片刻燃成灰烬。
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去神师居所一趟。
翌日,雪霁再去寻那些低阶神侍,却见他们结队往神殿外走,不禁大奇:“你们去哪?不是不能出神殿吗?”
“大单于大阏氏他们终于到了,各部族都到了,正在献上祭品,牧民们也将他们最肥美的羊羔驱赶过来,盼着神明能像建造祭天台时一样,收取他们的羊羔。”低阶神侍们道:“贵重的祭品都由高阶神侍们收下,一部分给神殿,剩下的都变成他们自己的财产。那些羊羔却是我们的。”
雪霁眼看着低阶神侍们离开,忍不住跟在他们身后,不停追问:“可是,这不是神明的祭品吗?被你们收下不会触怒神明吗?被别人知道怎么办?”
“你可真是个傻瓜,神侍侍奉神明这么辛苦,当然要获取神明的赐福。”低阶神侍们一边嘲笑着雪霁,一边加快了步伐:“此事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牧民又不知道。既然能够获得更多更好的祭品,谁又会告诉这些傻瓜真相。别说那么多,跟我们一起去拿好处。”
神殿外,刺目的阳光直射下来,各部族献给神明的祭品流水一样送入神殿正门。
待各部族的祭品全部被运入神殿,神殿正门缓缓关上,高级神侍们在神殿内招待各部族的使者。
雪霁随低阶神侍走向更远处,那里洁白的羊羔如同白云一样覆盖草地,牧民们一看到神侍走来,“呼”地涌过来,争先恐后要神侍先收下自己的羊羔。
雪霁被挤到人群外,看着白云一样的羊羔,再看看穿着破烂、满面沧桑,却激动得眼泛泪花的牧民,心中叹息。
突然有人拽她衣角,雪霁低头看去,一位衣衫褴褛的年老牧民抱着只羊羔跪在地上,巴巴看着她:“神侍,我只有这一只羊羔,求您一定收下。”
“您快请起!”雪霁慌忙去扶老人:“您的心意神明已经收到,不用献上羊羔。”
见雪霁不肯收下羊羔,年老牧民仓皇躲开雪霁的手:“别,别让我的肮脏沾染美丽的神侍。”
年老牧民浑浊的眼中渗出泪花,执拗地恳求:“求您了,收下吧,这只羊羔很干净。”
“我收下。”雪霁接过羊羔,扶起年老牧民的同时,在他口袋中偷偷塞了几颗金豆子:“神明有感于您的虔诚,一定会降下神迹,您只要默默接受就好。”
“您的心地和外表一样美丽,愿神明一直护佑您。”年老牧民起身,擦去泪花:“我老了,不求神迹降临,只要平安就好。不虔诚的人触怒了神明,即便强壮如西戎第一勇士,也会变得虚弱垂死。”
“您说什么?”雪霁面色瞬间苍白如纸:“西戎第一勇士怎么了?”
“西戎第一勇士莫名生病,身上长出脓包。王庭大夫查不出病因,大阏氏说低贱的汉人在祖地动刀兵触怒了神明,这是神罚。”年老牧民眼中满是惋惜和惧怕:“那么强壮的战士,现在快要死了……”
怀中羊羔掉落地上,欢快奔向被神侍驱赶的羊群。
再也顾不得别的,雪霁趁人多杂乱,脱去神侍袍服混入牧民中,悄无声息地离开神殿。
大阏氏帐中,歌玛将缠绕金链、涂满彩绘的双足放入精壮英俊的男侍怀中,由他按摩,灰蓝色的眼睛舒服地闭上,大阏氏的脚趾时不时蜷起,半躺在虎皮座椅上懒懒问道:“西戎第一勇士现在怎样了?”
“大单于知道西戎第一勇士成为废人后,命令将他逐出祖地,对外只称外出执行任务。”跪在地上的人将乔渊现状禀报给大阏氏:“已照大阏氏吩咐,将西戎第一勇士是触怒神明者的消息散播给祖地外的牧民,牧民们都离他远远的。无人照料,西戎第一勇士的怪病越发厉害,浑身脓肿高烧不止……”
涂满彩绘的脚踩到男侍脸上,金链晃动,歌玛灰蓝色的眼睛荡漾如浪:阿朵还是这么能干,总能让自己满意,可惜除了金子什么也不爱,不然自己早就好好“奖励”他了。
“又臭又脏地等死,好难看的死法。”大阏氏“咯咯”笑着:“他那个‘诸神宠儿’的妹妹知道哥哥这样死去,要在神师身边活活哭死了。”
“‘诸神宠儿’倒是没哭。”跪在地上的人道出让歌玛吃惊的消息:“她不知如何得了消息,已从神殿跑到祖地外,不分昼夜地照顾哥哥。”
“什么?”歌玛一脚蹬翻男侍,起身怒骂:“神师怎么办事的,让那个汉女离开神殿!西戎第一勇士病好了?”
“没有。”见大阏氏发怒,跪在地上的人赶紧将头贴在地面:“就算有‘诸神宠儿’照料,西戎第一勇士依然没有好转迹象。”
歌玛踱了两圈停下脚步,冷笑道:“也好。就让她亲眼看着哥哥受尽折磨后变成一滩烂肉。你去,让那些牧民知道,那个卑贱汉女被神殿赶出来了,并非神侍,用不着对她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