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了。”纹清用力锤动了一下大门,古朴的雕花木门发出喑哑的响声。
她回过头来,看向对面的天井,光柱正在涌动,流金起伏。落叶又把中间的聚水池堵塞住了,屋檐上发着苔藓的隐绿,这里该有一场大雨,冲洗掉静置的尘埃了。
晚上,许珂玉打来了电话。
纹清没有一刻这么思念朋友,接起来的声音一定带着急切的兴意:“你这几天怎么都没有消息了?”
“你想我了?”许珂玉调侃着,她那边声音带着欲睡的朦胧:“纹清,你不知道,我这几天过得好痛苦。”
纹清缩进被窝里,想好好煲电话粥,不期在枕上闻到了一股幽幽的水莲香,那香味让她心跳慢了一拍:“怎……怎么了?”
“他家想让我把工作辞了,好好在家备孕。”许珂玉叹息着,抱怨着。
“那你怎么想?”
“我?”许珂玉愣了霎息,模糊应着:“我也不知道啊,你要我说实话么,实话就是我确实不想工作了,压力大不说,每天还提心掉胆的,生怕哪一笔帐划错了进局子。但我又怕,怕没了工作,往后真就什么都由不得我了。”
纹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不知道怎么给出意见来,许珂玉并不是听劝的人,帮她出了主意,往后搞不好就因为后悔生出埋怨来:“要我的话,不会辞职,但我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也许可以生了孩子再考虑要不要出来,你应该是自由的吧。”
许珂玉冷哼:“自由?吃什么用什么都做不了主还谈什么自由?”
纹清嗫嚅:“那你就不要贸然辞职了,你老公呢他是什么态度。”
“他的态度就是听他妈妈的话。”许珂玉顿时来了气:“除了新婚的那个月,我现在都很少看到他,见天出差,一个闲职不知道有什么可忙的。”
纹清失笑:“好了,别生气了,我们说点开心的好不好。”
她可不想陷入许珂玉的家庭漩涡里。
“开心的,那就说下周的幻动音乐节,我有两张票,你陪我去看吧。”许珂玉来了兴趣。
纹清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去,我都说了要在家看房子,哪有时间陪你去什么音乐节。”
许珂玉纠缠着:“你忍心看我整天痛苦么,咱们也是回忆过去时光啊,大学的时候我陪你追星什么时候拒绝过。”
一提到黑历史,纹清就破防了:“什么追星,你不要胡说八道。”
许珂玉在那边狂笑不止。
纹清在这里羞得脖颈通红。
她那个时候喜欢上一个摇滚歌手,好不容易存够去演唱会的钱,还只能拥有两个侧台的位置。和许珂玉在S市七月的烈阳下暴走了一天终于找到地点,最后在撕裂空气的音乐声中,睡足了三个小时。
“以前的事就不用提了,反正我是没时间。”纹清赶忙撂下话来,终止了这场回忆。
许珂玉可惜不已:“唐丽的新歌……”
她还没说完,就被纹清暴力打断了:“我回老家的事是你告诉她的?我没工作的事,也是你告诉她的?你下次再这么大嘴巴,我就和你绝交了。”
“哎呀。”许珂玉不以为意:“她问起来,我就随口提了一句,又不是故意的,以后不说就是了。”
以后?
现在的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就要预防她以后再作妖了。
纹清想起唐丽说月底要来这里的事,她可不敢告诉许珂玉,说不定会引得那人亲自跑来看好戏。
“好了,不跟你说了,你自己烦恼你的烦恼去吧。”纹清狠狠挂断了电话。
但她很快又担心起许珂玉的处境来,等回来岭城,她一定要把她约来好好谈一谈,总不能像个旁观者一样,对自己朋友的痛苦视而不见。
可是她的痛苦呢?
她把头再度埋进枕间,在那幽香中辗转,谢荧有什么目的,她不想去深究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她亦不想再回味,总之赶快到新的一天吧。
夜半,震动声响起。
纹清在迷迷糊糊间翻转过屏幕,映入眼帘的备注是个大写的感叹号。
她把手机塞入枕下,只把它当作骚扰电话看待。
什么时候,她会把骚扰电话备注为感叹号了?
梦里她一直在接电话,一会儿是唐丽,一会儿是许珂玉,每一次心情都是淡淡的,挂掉后又期待新的来电。
总之,她希望的那个声音,一直没出现在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