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玄甲,他是钟羽王!!”
“钟羽王来了!钟羽王军来了!!跑,快跑啊……”
“杀神回来了!!”
沈相眼见军心溃散,赤目大呵道:“都给本相站住!慌什么?他只有一人,只带了三十八骑,尔等怕什么?”
“怎么能不怕?那可是……顾偿。”
有将士颤声说道。
年轻将士纷纷望着那抹晨光下的玄甲,仔细看才会发现,墨色的甲胄上凝积了一层层厚厚的血痂,就连他□□的乌骓马也是,玄色掩盖了鲜血的颜色,但掩盖不了乌骓马冲向千秋台的同时,留下的一串血色马蹄。
若是人力,谁能千里奔袭,冲破万军,一路杀至皇宫。
“那不是人,是恶鬼修罗!!”
“跑,大家快跑!!!”
将士们恐惧地高喊。
沈相低估了顾偿在大周将士心中如山如海难以跨越的恐怖形象,只是一个现身,军队气势便骤然跌落地面。
一旦有一个人吓破了胆,“逃”字和恐惧就会刻进每一个将士的心里,然后千里之堤轰然坍塌,军队溃散不过眨眼间。
与此同时,乌骓马上,没了长枪的将军拾起弯弓,一箭射向高台上不肯松开阿愿的帝昕。
后者躲闪不及,被一箭射中了肩膀。
“王爷!”
一名暗卫扶住了险些倒地的帝昕,其余暗卫纷纷朝帝昕聚拢而来,护在主子身前,严阵以待地防着朝千秋台冲杀而来的三十八骑。
领头的玄甲将军翻身下马,刚欲抬脚登上千秋台。
一旁被心腹护着的李家家主顿时跳出来,怒骂道:“顾偿,无诏进京,杀入皇宫,你是想谋反吗?你可对得起皇室,对得起你顾家的列祖列宗?”
顾偿脚步一顿,嘶哑的声音像干枯的老木,“谋反吗?”
话音未落,腰间寒剑已出鞘而归,应声落地的李家家主的人头,和顾偿轻飘飘一句——
“本王足足想了五年。”
旭日已升,鹅黄的暖阳洒在千秋台的长阶上,高台上下是同样的血流成河。
不同的是,顾偿止住了脚步。
他仰头望着他早已泪流满面的妻子,无声地呢喃了一声“阿愿”,然后屈膝跪地,他身后的三十八骑亦是翻身下马、屈膝而跪。
“臣顾偿……”
“救驾来迟。”
沙哑的嗓音响彻千秋台。
钟羽王有见帝驾都可不跪的特权,但他没有用。
心甘情愿地对他的小姑娘俯首称臣。
他要天下人明白一件事,没有人可以冒犯大周的皇后娘娘,不仅仅是因为周武帝,更是因为皇后身后还有大周的钟羽王——一尊杀神和整支钟羽王军。
久久没有听到免礼声,钟羽王与三十八骑就那么如石像般沉默地跪着,直到极轻的脚步在耳畔响起,赤红凤袍的衣角映入眼帘。
顾偿单膝跪在地上,无奈地看着蹲在他面前的小姑娘,明明都已经长大了,五官比五年前长得更开了,穿着凤袍、头戴凤冠的样子好看极了,自有威仪万千、荣华惊世。
可哪里有皇后娘娘像个小蘑菇似的蹲在臣子面前的?
顾偿染了血和风尘的脸上露出无奈,明明眉宇间的疲倦和身上的伤痛几乎快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还是耐心哄道:“不能这么蹲着,你要说免礼。”
往日里心思诡谲、群臣畏惧的皇后娘娘这一刻好像傻了,又好像终于脱下了那层伪装,哭红了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顾偿,一如当年昆山边塞那个小姑娘。
“可是我害怕,顾偿……”
阿愿呢喃道。
顾偿看着眼前目光呆滞的小姑娘,五年来的心如刀绞汇聚到这一刻。
他的小姑娘向来坚强,何曾说过害怕。
所以,必定是害怕极了。
可顾偿嘴唇发颤,甚至不敢去问他的小姑娘害怕什么。
害怕这千秋台上下如此多的人都要杀她?
害怕见到他是一场梦?
害怕疼痛?
还是害怕没有他在身边的两千多个深宫日夜?
顾偿脑袋轰鸣,呼吸都开始困难,他想去抱抱他的小姑娘,哪怕只是摸摸她的头,可低头看着自己满身满手的污血。
——好脏啊!
会弄脏他的小姑娘的。
他忽地懊悔起来,不该杀那么多人的,他的小姑娘会害怕他吗?
“这一次……我又来晚了吗?”顾偿声音沙哑地问道。
阿愿抱膝垂眸,一瞬泪下,“一直没晚过,我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