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钟羽王军入京,叛军不战自降,一场震惊元武年的兵乱落下帷幕。
千秋台殿内,郝御医忙得大汗淋漓,以往给皇后娘娘诊治已经够让他心惊胆战的,如今……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光是止血散他就不知用了多少。
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钟羽王脸白如纸,衣襟剥开后露出一道道致命伤,最严重的一道是从肩头斜斩向腹部的狰狞伤口,开皮削骨、血肉模糊……
这人离鬼门关就差一口气的事情,却硬生生凭着这一口气从边疆杀回了华京。
郝御医一边忙乎着给顾偿处理伤口,一边又眉心直跳地看向守在床榻边的阿愿。
这位主子脸色比床上这位也没好哪里去,他只需一眼就看出来端疑,急道:“娘娘是否心口不舒服?喜儿去端药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阿愿握着顾偿的手坐在床边,失神地盯着榻上人的脸,似是怕吵醒了人,轻声道:“本宫无事。”
郝御医看着阿愿的脸色哪里像没事的,吓得都快哭了,“娘娘,你可不能出事啊!钟羽王军入京,咱们这关算是挺过来了,如今王爷倒下了,您要是再倒下,群龙无首……”
华京还歹乱!
阿愿冷玉般的手覆上顾偿的脸,温柔地擦去他眼角的血迹,语调却是凉的,“倒不下的,本宫还活着,就要让那些人都付出代价。”
说着,她站起身,忍着没有再去回头看顾偿,留下一句“劳烦郝御医尽心医治”,就踏出了千秋殿。
殿外夜幕已临,竟是一日过去了。
钟羽王军代替禁军镇守千秋台,沙场退下来的王师铁骑,光是玄甲林立在那里,就令人汗毛乍起。
“拜见娘娘。”
一直候在殿门口的黑甲首领朝阿愿参拜道。
是袁武。
阿愿低眉看向熟悉的黝黑脸庞,“袁将军,多年未见。”
袁武忽地眼睛一酸,吸了下鼻子道:“多年未见,望娘娘……望夫人一切安康。”
“起身吧。”
“谢娘娘。”
“你与我说说,顾偿身上的致命伤都是怎么来的。”
袁武张了张嘴,一时没敢出声,他家老大嘱咐过不能和阿愿说他受伤的事情,可他家老大自己不争气,直接倒在了媳妇面前。
“是……是之前战场上的旧伤,再加上回京途中遇到杀手行刺和大军拦截,老大不要命地往回跑,路上也没来得处理伤势……”
“可看得出杀手路数?”
“是八大世家派来的死士。”
“这样啊。”
阿愿低下头淡淡道。
袁武见眼前人动了,望着其背影道:“娘娘,您脸色看着很差,您要去哪儿?”
“朝会,华京乱了这些时日,百官也该上朝了。你好好守着千秋台,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袁武站在千秋台上,望着那走下高台的清瘦身影,凤袍宽大沉重,光撑起那身华贵端庄的衣裳就好像已经快耗尽那副躯壳的所有精血。
大概是他的神情太凝重了,惹得一旁的副将急忙过来,问道:“武哥,你没事吧?要是身上伤口实在难捱,你下去找御医包扎一下,我在这儿盯着。”
袁武摇了摇头,“没事。”
副将不解挠头,“那是怎么了?”
袁武是个大老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我十二年前来华京时,不是这样的。”
“什么?”副将没听明白。
袁武失神道:“我见过嫂子给咱家老大簪花,也见过他们成婚,他们可以把命都给对方,可是为什么啊……”
不该是这样的。
他家老大和嫂子不该是这样的。
……
潜龙宫外,轮椅上的上官文御已经等候多时,就是脸色不太好,看到自家阿姐出来,还有点生气。
“阿姐!”
毕竟这人压根没经过他同意,就在兵乱发生前连同他和小太子、小公主一道送出了华京避难。
可一声“阿姐”喊出后,上官文御看着阿愿的脸色就哑火了,眉头一皱,心里也急了,“阿姐,姐夫怎么样?你是不是又没喝药?”
阿愿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炸毛的弟弟,“走吧,上官丞相,今夜有一场朝堂大戏,还需要你坐镇呢。”
上官文御皱眉,“姐夫一到,钟羽王军接管华京,那些叛党需要这么急着处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