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甚至有几分孩子气,仿佛得到了什么宝贝。
“等你身子好了,我教你刀法。”
“对了,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还缺个蛮族名字,就叫迦卓尔如何?喜欢吗?”
黑暗笼罩的营帐中,没人回答护骨烈的话,可他依旧说得格外开心。
……
“我那位五哥天生一副俊美容貌,幼时由于脸蛋的缘故,在蛮族中受尽欺凌……生得美本不是坏事,可这美貌落到一个身份轻贱之人身上,那就是罪。护骨烈比谁都知道这个道理。”
狭窄的林路间,一辆马车颠簸在石子路上,护骨希倚着马车喝酒,喝了足足一路,眼中已有了醉意,说话都有点飘。
“他原本是想利用阿愿来杀人的,那样的容颜辗转流落到任何男人手中,难免不会让其色令智昏,他能以阿愿为借口杀很多人,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他放弃了,他亲自教阿愿用刀,教阿愿杀人,教阿愿如何在这虎狼世道活下去……他好像一直都知道,他的小姑娘很有可能有一天会活不下去,所以他真的在尽心尽力地教她,教她怎么活下去……”
就好像在努力弥补那个幼时饱受伤害、几度濒死的自己。
林间斑驳的阴影落在帝尧脸上,再加上护骨希醉眼迷离,一时看不清帝尧的神色,只听他沉沉道:“后来呢?”
“唔,我记得,有一次护骨烈发了好大的火,因为一个大周女奴爬床……那丫头比阿愿还小上一岁,见阿愿得护骨烈喜欢,一直暗中模仿阿愿的神情举止,趁护骨烈喝醉成了事。阿愿明明知道,却没有阻拦,所以第二日护骨烈酒醒发了好大的脾气,然后阿愿就被赶出了王帐。”
“对于阿愿来说,这当然是好事,坏就坏在那个大周女奴是个贪心的,她将阿愿和韩疏阔暗中向大周泄露我蛮族军情的事情捅了出来。以我那位五哥眼里不容沙子的性格,下场可想而知,韩疏阔被扔进了刑营折磨,而阿愿……”
……
哐当一声,阿愿被护骨烈甩到梳妆台上,撞到后腰的同时也卷落了满桌物件,最后倒在地上,掌心被地上的碎片划破,顿时溢出血珠。
护骨烈蹲下身,一把掐住阿愿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冷然的眸子藏着暴戾,“我幼时养过一只狼崽,可狼生性寡恩,怎么都养不熟,还妄图咬我,你猜我后来是怎么对它的?”
阿愿平淡地看着他,“我很快就知道了,不是吗?”
“好!好极了,”护骨烈气极反笑,“还有一月便是吾王的生辰,你之前学的舞和房中术也该重新温习一下了,华裳会来教你,好好跟她学。”
说完,将人再度甩开,挥袖而去。
华裳一直候在帐外,直到护骨烈走后,她才进来,就见阿愿已经娴熟地从抽屉里拿出伤药和绷带,处理自己手上的伤口。
“你何必惹怒他?这一年来他待你不可谓不好。”华裳拧眉道。
“是吗?当初他从崇安城掳来妇孺三百一十七人,如今活着的仅剩二十六人,你比我更清楚那二百九十一人是怎么死的,最小的才七岁,死在了榻上……”
阿愿的声音嘶哑得好似浸着血,“他踏我家国,杀我亲友,一只虎狼对猎物产生怜惜,所以猎物就要对他感恩戴德吗?”
华裳仿佛被什么人掐住了嗓子,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忠于护骨烈,可她终究也是大周人。
“听我一句劝,你还小,活着比什么都强。”华裳艰难开口道。
阿愿闻言笑了,“大周女子最重清誉,许多被掳来的妇孺都选择了自尽,你猜我为什么活到了现在?我有夫君的。”
华裳闻言愣住了。
阿愿的年纪太小了,被掳来蛮族也才十四岁,在大周女子及笄之后才会成婚,华裳有些意外阿愿这么小就有了夫君。
“虽然他……不喜欢我,但我活了这么久,也只是想知道崇安城破后他怎么样了,如今有没有好好的。昨天,我终于知道了——他很好,已经要娶亲了。华裳师傅,我们这就开始学舞吧。”
阿愿包扎完伤口,整理一下衣裳和发髻,施施然地站起身,恭敬地对华裳行礼道。
小姑娘明明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可华裳却感受到一种肝肠寸断的难过和平静无波的悲伤。
“既然那人非良人,为何还要念着他?”华裳深皱着眉头,怒其不争道。
阿愿眉宇间尽是温柔,笑着摇头,“华裳师傅误会了,阿愚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他只是不喜欢我,又不是做错了什么,唯一觉得伤悲的不过是,他要迎娶新妇……”
那我这个污点就不能再活着,原本还奢望着能再见一面的。
可惜,不能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