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是个四十出头的成熟女性,她毫不遮掩地皱着眉头,坦言她怀疑席格是个吸·毒过量的瘾·君·子,要求他去医院验个尿再来。
给他办理的户籍的警察表示赞同,拉着他去验了。哥谭市中心医院给他开了健康报告,证明他没有□□,只是单纯的瘦,营养不良,可能患有厌食症。店长嘀嘀咕咕地收下报告,打发他去后厨。
食品加工间。冷藏间。储藏间。洗消间。
糖浆。牛奶。咖啡粉。茶叶。冰块。
他在各种标签和机械中消磨时间,觉得自己也快变成一个只会重复动作的机器。
店长本来打算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番,压一压新人的气焰。但席格不仅态度认真,做的又快又好,还从不抱怨。久而久之打压他的心就消了,对他越看越顺眼。在哥谭,一个工作态度端正的员工太少见,找到一个就要好好珍惜。
席格在哥谭待久了,明白这座城市没他想象的糟糕。他来时觉得哥谭是龙潭虎穴,犯罪率高得惊人,贫富差距巨大到犹如天堑,大街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杀人、抢劫、强·奸案,奇装异服的疯子隔两三天就从疯人院窜出来大跳桑巴舞……
总结一下就是,(除了布鲁斯·韦恩之外)所有哥谭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鬼地方根本就不能住人。
而今他逐渐认识到了这座城市的全貌,哥谭继承了罗马人时代遗留的数量惊人的亡命徒和瘾·君子,又在蝙蝠侠时代温养出了最可怕最疯狂的精神病患者。虽然贫富差距大,但阶级流动的速度快得难以想象,只不过这沟通上下层的通道并非教育,而是犯罪。在这里,永远有人一夜暴富,也永远有人倾家荡产。哥谭最不缺的就是传奇。
她好似亲手毒死了数个丈夫后坐拥巨额遗产的淑女,美丽、罪恶且太过富有。它是上世纪黄金时代的美国梦的反面,又像今日已经消亡的,枪·手、牛仔和淘金客组成的最灿烂的西部时代的投影。
席格当然没干过违法乱纪的事。倒不是因为他有良心,而是留下案底,他的指纹和DNA将会被警方提取采样,这对他的计划不利。
打死工虽然发不了财,但作为一个不吸·毒、没有案底,认真工作的“良民”,毫不起眼地活下去,并不难。
在后厨工作的人不少,却很少有人跟他对话。他明白这是因为他沉默少言,性格孤僻,不交朋友,不参加派对活动,还会主动值最危险的晚班。总之,在同事眼中,他是个怪人。
咖啡店会从早上六点营业到晚上十二点,店员三班倒,在席格来之前,没人愿意值最晚的班。
夜晚十点之后的哥谭是犯罪分子和亡命之徒的天下,咖啡店开在警力充足的富人区不必太担心抢劫,但店员们可不都住在富人区。午夜过后还在街上溜达,等于在身上挂着牌子写上“我是肥羊"。
席格愿意值最晚的班不是因为勇敢,主要是离住处最近的图书馆关门比较早,白天的时间更充足。正好隔壁赛百味晚上九点过后有发免费食物,趁着上班的时候拿了,省得多跑一趟。
他跟另一个二十出头的红发爱尔兰人一起值班,一个在后厨做咖啡,一个在前台当服务员。偶尔夜深了没有客人,两个人还会坐下来聊天。
爱尔兰人告诉席格,他以前是个银行职员,现在沦落到咖啡店,是为了“体验生活”。而值晚班,目的是“锻炼男子气概”,至于他为什么被上一个工作单位开除,他的理由是“阴柔的小白脸容不下真正的男子汉”。
两人聊得久了,关系逐渐熟络起来,爱尔兰人便说得更多,某天他高谈阔论,说自己当了双面人手下的马仔,马上就可以跟着老大“干一票大的”。
在他身上,席格是哥谭年轻人的缩影——不甘平凡,蠢蠢欲动,野心勃勃,又人云亦云。
席格没阻拦他。他没告诉蝙蝠侠真的存在,每个见过他的罪犯平均会断四根骨头,就像他没拆穿对方被排挤的真正原因,是十分阳刚地偷·拍女同事的裙·底,被当场抓获。
爱尔兰人信心满满地去了。这位刚刚出道的新人一共参与了两次犯罪活动,一次抢劫。一次绑架。然后他的犯罪生涯就宣告终结。蝙蝠侠打碎了他全身六根骨头,他这辈子都没办法把双手举过肩膀了。
席格后来听同事们在茶水间聊起这事,聊着聊着又聊到了蝙蝠侠。
有人说:“根本就没有蝙蝠侠这个人,他只是个社稷出来的都市传说”;另一个人反驳他,“既然超人存在,那蝙蝠侠也一定存在。蝙蝠侠跟他一样是超人类”。
然后后者被嘲笑了,他不甘心地举出从论坛上看到的留言为证:“我见过蝙蝠侠。他有九英尺高,四百磅重。他把一辆带披风的坦克穿在身上,奔跑时速度比猎豹还快,爪子锋利得能撕开轿车的铁皮”……
彼时席格默默地坐在茶水间外的凳子上,手里拿着最新的《哥谭公报》。头条照片是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如花似玉的电影女星的布鲁斯·韦恩。他左左右右看了半天,怎么都没办法从那副身板上看出“九英尺高,四百磅重”来。
他在后厨默默无闻地干了快两个月,直到某一天店长撩起帘子走了进来,告诉他可以“到前面去”。他才发现自己无法再“默默无闻”下去了,因为他的身体产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变化。
简单来说,他变得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