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渐自然知道纪彤和陆书行的关系匪浅,但是当日陆书行抓她下大狱又是一点也不手软,以至于他也有些搞不懂他们二人如今到底是敌是友。
纪彤听了他说的,果然敛眉低眸,似乎不欲多问的模样,但是过了一会,还是没有忍住,问:“那他现在怎么样?”
出现在凶案现场的人,一般都要经过审查,证明没有作案时间和杀人/动机后,才会被释放。但是纪彤问这话,却不是担心他被关押,而是想到许兴和名捕司的关系密切,从前对陆书行也是多有照拂。看到自己熟悉的人,死在身边,恐怕他的心里不会好受。
程渐却道:“陆大人前日已经被放出来了,但是如今还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因此此案他不能参与调查。”
“怎么说?”纪彤眉毛微挑,奇怪道,“难道他还跟许大人的死有关?”
程渐生性本就严谨少言,而且此案如今还未定论,他斟酌后,决定如实相告:“当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仆从进去送洗脸水的时候,正发现陆大人正在低头看着许大人的脑袋。”
纪彤问:“他只是看着许兴的脑袋,这动作也可以说是在叫醒他,你们为何会怀疑他?”
她这话乍听似乎像给陆书行开脱,毕竟很少男人会去捧着另一个男人的脑袋,但是这银针杀人的法子确实刁钻,不能单凭这一个动作就草率定罪。
她又道:“银针入脑的位置如此隐秘,恐怕就算是验尸也很难发觉吧。你们后来是如何觉察到的?”
程渐却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收到了一封密信。”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纸筒,展开来,只见上面的字迹颇为潦草,似乎是匆忙间写就的,只能能辨认出来,写着:秋毫藏青丝,毫厘定生死。
“我想到这谜底是颅中藏针后,便去找铁匠买了一块磁石,果然在许大人的头颅中找到了一枚细针。”
李兰溪看着磁石上的细针,道:“虽然说此针细若牛毛,不是寻常医馆惯用的,但是这针上又没有写名字,只要找好一点的铁匠铺都可以做出来,很难找到所有者。”
“是,而且这样的细针,要想控制好,恰好刺入穴位,又不露出来也并不容易。”程渐道,“我们都知晓陆大人不通医道,因此也在一定程度上也减轻了他的嫌疑。”
他看着纪彤,又道:“不过,陆大人不能插手此案,对我们行事也有便宜。你也知道陆大人对你的案子一直没有放手,如今他不在,我在名捕司行动也会更加自由。”
纪彤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点点头。此时,李兰溪却蓦然道:“你还记得我们去考试的时候,见到那具骷髅么?”
纪彤当然记得,她当日觉得这大骷髅很有些可怜,还给他盖上了衣服,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一个考题而已,“就是何必先生说的,他的一位朋友。”
李兰溪点点头:“对,唯一的区别是,那人的骨节上均布满银针,而这几人只是脑中有而已。”
纪彤回忆了片刻,道:“他当日说,那是他去疫区诊病时遇见的,那个病人不堪病情折磨才会自行了断,他心有不忍便帮着收敛了尸骨。”
“或许他也跟这三位死者一样,是因为骨针入脑后被折磨的结果。”李兰溪抬眸注视着片刻彭安的尸体,转头道,“我们或许该去见见何必先生。”
纪彤也觉得是要如此,她又想到了另一事,问程渐:“彭安的尸体你预备怎么办?”
程渐想了想,说:“我便说在追查云连旧案的时候,他被人所杀,如今在他脑后发现了银针,或许跟前三宗案子有关联。尸体我稍后带回名捕司,进行更详细的检验,或许能有其他的发现。”
于是三人就此说定,纪彤和李兰溪借着夜色先帮程渐将彭安的尸体放入棺材,几人借着名捕司的名头,顺利从客栈脱身。程渐便动身回京,剩下的两人看天已经亮了,便决定先找了个小馆子吃早饭。
李兰溪点了几个当地出名的点心,还叫了两碗豆腐脑,又忙着拿茶水涮过两人的餐具。
“忙活了一晚上,你肯定饿了么吧。”李兰溪筷子都已经夹起了一个包子,大约想到了什么,又转向了旁边芙蓉糕,“这个糕点我瞧着是刚出锅的,还是热的呢。”
纪彤点点头,但是筷子拿在手里,却并没有移动分毫。她的眉头微微皱着,心里忍不住思虑起来,她和李兰溪二人虽然说商量好了要去见何必,但是何必和名捕司也有关联,而且此人行踪飘渺,住处又隐秘,却不是那么好见到的。
李兰溪跟她相处日久,自然猜得到她的心思,用勺子当当敲了敲她的碗边,见对面的人终于抬眼看他,才道:“你先好好吃早饭,吃完了,我就告诉你怎么去见何必。”
纪彤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李兰溪并不答话,给她的豆腐脑里放了点香油,努努嘴:“先吃,香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