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兰茵来打扫屋子,回头道:“小姐,我开窗通通气,你盖好毯子。”
钱琅靠在床上,懒懒应了声。
昨日晚上下了雪,外头冷得很,人也更加倦了。
自从那日被袭击之后,她就很少出房门,整日里昏昏沉沉地睡着。
但是即使如此,她在梦中也常常睡得不够安稳,很容易做噩梦。有的时候是梦到母亲被人杀死的场景,有的时候则梦见父亲冰冷的尸体,直直坐起,那空洞的眼神让她心惊胆战。更有甚者,还会梦见父亲如同僵尸一般,对她穷追不舍,手里手拿着各种兵器要置母亲和她于死地。
这些梦魇如同无尽的黑暗,吞噬着她的灵魂,让她在夜深人静时被生生吓醒,身上冷汗淋漓。
每当这时,郭玮总是会第一时间拥抱她,用温暖的手掌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她,哄她继续入睡。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有些歇斯底里,听到一点动静就会让人一遍遍查看院子的各个角落,生怕有人藏在哪里要来杀她。但是好在郭伟对她仍然是非常包容和迁就的。
不过中间一度郭玮觉得她是不是有些魇住了,想了很多法子,去抓了好几副定惊茶,亲自煮好喂她喝下去,还请了几个道士和神婆来驱邪喊魂。如果放到平日钱琅只觉得这些法事太过吵闹,烟熏火燎的,但是当下为了不浪费郭玮的好意,便也去了。不过饶是如此,却收效甚微,但是白日好歹是能多睡一会了,只不过就是睡醒后仍有些恍惚,觉得体力不济。
但是钱琅只要一想到不知在哪里还潜伏着一个杀手想要她的命,就整日焦虑不安,食不下咽。郭玮看她这多忧多思的模样,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多多陪伴宽慰她,连外头的应酬也去的少了。因此现在如果没有郭玮的陪同,钱琅是哪里也不敢去,只会在屋子里头呆着。
但是今天晚上郭玮有一桩生意要出门去谈,这个客人是千里迢迢赶到锦城来的,又是第一回和钱家做生意,因此怎么都要出去应酬一下。于是郭玮便答应钱琅会早点回来,让她自己在家里喝了定惊茶,早点睡觉,又嘱咐让丫鬟兰茵守在门口,有什么事就立刻去春云楼找他。
钱琅虽然心里仍有些害怕,但是也不愿影响郭玮做正事,便答应了。于是她当日早早便吃了晚饭,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前,便躺下了,希望自己可以一觉到天明。
这时辰相比她平时入睡的,自然早了不少,起初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后来问了郭玮给她买回来的安息香,终于是睡着了。
但是半夜钱琅却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不觉颤抖了一下,醒来了。她才发现原来夜里冷得厉害,自己盖的被子却不够厚。眼下郭玮还没回来,她刚想叫兰茵进来,却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屏风后传来格地一声,非常轻微的声音,若是她还睡着,一定不会发现。
接着,便有很轻的脚步声响起,她偷偷从被子的缝隙里看去,只见屏风那里多了一双脚!
一双男人的脚。
这人必定不是相公,可是这个男人是谁?会不会是那个杀手?
钱琅刚想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便见一支金箭飞速朝自己射了过来,寒光凌厉!
钱琅心下一凉,自己难道就要步母亲的后尘了么?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房顶上却飞掠下一个人,以手中长剑击飞了那金箭!
只听剑鸣铮铮,那暗器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程渐。
那黑衣人见一击不成,手往身侧一动,正欲转身逃走,却见自己的来路已经被人堵住了。
纪彤朝他耸耸肩膀,示意此路不通:“看来阁下似乎只能束手就擒了。”
而后一人举着烛台推门而入,正是陆书行。
霎时间,灯火通明,将屋内情形照得一清二楚。
屏风边拿人一身黑衣,黑巾覆面。
钱琅看到他这一身打扮,虽然对江湖上的事涉猎不多,但是也知道这是杀手的打扮,不由问程渐:“他就是杀害爹娘的人么?”
程渐却道:“他应当很希望你这样认为。”
“对吧,姐——夫?”
钱琅一听他的称呼,立刻心头一跳,嘴里却本能反驳道:“不可能!这人怎么可能是你姐夫!”
那黑衣人眼见走不脱,十分利落地扯下面巾,微微一笑:“巧了,没想到两位居然也有夜闯别人卧房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