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盖抱胸冷哼:“仙尊的意思倒是我们不仁不义在前了?”
最终一番大吵,众人不欢而散,步柏连怒气冲冲地和东饮吾回到住的地方。
一推开门,就是自己的大好徒弟在那正好把饭放在桌子上,听见开门声一转头看着他,一瞬间的笑容居然让他看出一丝甜滋滋的味道。
佑离岸看向步柏连的一瞬间,眼中流露出纯粹的喜悦。那种因为见到一个人而产生的纯粹的高兴,曾经让步柏连受用多年,一度拿出来在自己师尊同门面前耀武扬威———
看看自己多会教。果然要用正经八百的教育经才能教出这么品学兼优,又和师尊毫无间隙的弟子。
步柏连一直自信,佑离岸长大后肯定不会像自己一样赖在外面懒得回家。
但是从那场梦境后,醒来突兀地面对已然长大的佑离岸,步柏连突然不再能心安理得地欣赏这曾经让自己无比宽慰的师慈徒孝场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浑身别扭的不行。
自己别扭,自己的言行就不由自主的隔阂。孩子总是敏感的,连累廖枕持柳如烟都时时拘谨。东饮吾看不下去了,时时用眼神强烈谴责他这种行为。
而佑离岸的态度,更是叫他如坐针毡。
佑离岸偏是那个完全不受影响的人。
他一切如常,贴心柔情,只有好久见不到师尊的黏糊劲,好像根本没感受到这种让所有人都收手捏脚地气氛。
分明是两个人相互知情的困境,恶人只剩下步柏连一人,步柏连简直有口难言。
他自己都找不明白为什么他觉得奇怪,好像一切突然就不顺手了。有时候回忆到过去都会觉得奇怪,甚至会想,自己以前是怎么忍得下来的,不觉得别扭吗?
更可恶的事,这事条理分明地细究起来竟全然他自己的不是,是他离开太久,叫一切都发展成不可挽回的程度,于是他更加愤怒,也就更加别扭了。
步柏连目不旁移地向桌子走去,路过柜子,看见上面有洗好的果子,顺手便想拿起来吃。但是刚刚碰到,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佑离岸温和地说道:“师尊,餐前吃果子对胃不好。我原先寻来这些也只是想给师尊寻个零嘴,吃着算个乐子。要是因此反倒叫师尊损了身子,那以后便没有这个东西了。”
步柏连恹恹放下了手里的果子:“管东管西。”
东饮吾在身侧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不知好歹。”
见佑离岸也坐下,步柏连皱眉:“怎么到现在都没吃吗?”
他们中午谈过了时辰,早耽搁了吃饭的时候。廖枕持和柳如烟应当早早吃完走了,他以为是佑离岸黏人,不愿意走,吃完了也要留下,却没想这人耽搁到现在都没吃。
佑离岸笑:“没有,我等师尊一起吃。”
步柏连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下意识地想说以后不会谈这么晚,但是又意识到弟子长大了,于是话在嘴里打了个转,说道:
“下次不必等我们,吃完忙自己的事去。”
他恍惚地想:原来不是徒弟懒得回。便是没有那些破事,孩子长大了,长辈也会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顺势而为地将孩子推出去。
佑离岸点了点头:“嗯。等师尊是想和师尊说一下,明日我便要回去无尽藏了。”
步柏连愣住了:“啊?”
却见佑离岸面不改色:“师尊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不想耽搁太久。”
他说着,转头笑着看步柏连:“再待下去,师尊也该嫌我烦了。我乖乖回去,师尊就原谅我吧,不要因为我偷跑出来生气了。”
步柏连愣住,步柏连恍然大悟。
原来佑离岸并不知他这个师尊的无措,还以为师尊是因为他违抗师命而动怒。
步柏连轻咳一下,掠过生气的话题,保证道:“我让人送你回去。解决完这件事我一定回去,这次绝不是糊弄你的。”
佑离岸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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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柏连撑在门榄处看着佑离岸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佑离岸其实没什么东西,只是要将步柏连从前买了准备回宗门哄他的东西带走。
步柏连移开眼,这些东西如今看来都太过幼稚,叫他很不自在。
收拾好,佑离岸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步柏连接过来,发现是自己之前给他的储物器。
“师尊,这里有后面一个月的衣物,我都搭配准备好了,每日只要取出来就好。还有药膳,我交给了师伯,到时候熬好了师尊要记得吃了,不要不耐烦。”
“好。”步柏连觉得手里的坠子烫的难受,心里那种古怪的发毛又来了。
他强行按下心中的诡异:不着急,这种事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情,左右等收拾了这些烂摊子,一定要回去了好好和他谈谈。
一定叫他明白,长大了就是长大了,他依旧是疼爱他的,但是也和小时候不能一样。
步柏连想着便神游:不过长大了也很好。
然而,没有等到明日,先离开的居然是步柏连。
傍晚,慕琢城传来飞燕木,已经死了五年的赵家家主赵福成现身慕琢城,廖家除了廖二公子满门被灭,血尸千里。九州震动,仙门百家都各自派人前往慕琢城。
廖枕持千里之外得知家门血案,一时真气走岔,险些走火入魔。东饮吾留在苍术州,步柏连陪同弟子回家,即刻动身。
事发突然,刻不容缓。步柏连一边走一边同东饮吾交代:“若是得不到之前要的也不必强求,你随机应变,只一条,万不可让他们真的屠戮了妖兽二族。”
迎面正好撞见了飞奔而来的佑离岸,步柏连:“你跟我们一同……”
佑离岸:“师尊我回……”
两人一同开口,一同沉默。
并不容他们耽搁,佑离岸说道:“师尊,我不能去。我回无尽藏等你。”
怎么能不想去?可是不能去。且不论他身上的事本从见面起就要告知师尊,但是先是昏倒,后面又见繁多事务,让他不愿再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师尊平添劳心。
何况提心吊胆了这么两日,佑离岸万万不敢久留。这几日克己束礼,小心谨慎,生怕步柏连察觉到什么,若不是步柏连身体抱恙他不放心,他只恨不得就地消失,千万不要叫人反应过来。
步柏连也没有强留,走到了钟离府门口,步柏连回头低首叮嘱佑离岸:“好,我要走了,你明日路上要谨慎小心。”
佑离岸正欲答应,突然一声惊叫。
一双手慌不择路地扯住佑离岸的手臂,电光火石之间回过神来,佑离岸发现自己被挡在钟离青身前,下意识唤出的暗许生生截断了要劈下的利爪,正插在那豹妖身上。
黑气萦绕,眨眼间,那豹妖的灵气便被吸食殆尽,血骨融化,只剩一具皮囊软软飘下。
四下一片寂静,傍晚霞色红如血,无数双眼睛刺来过来。
颜盖拨开站在前面的亲使,拖着剑走了出来:“步柏连,你无尽藏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藏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