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不管白日中再多的喧嚣争吵,此时此刻都会陷入寂静一片。
佑离岸躺在床上,熟悉的气息在身侧,潜意识里就诉说着心安。没有察觉到房间里面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但是他实在是睡的不安稳,薄薄的眼皮下面眼球不停地转动。睫毛也急速的颤动着。
步柏连见他实在是不安稳,皱了皱眉,上前用手覆盖上佑离岸的天灵盖,灵识探入。
在确定没什么危险后,正要把手拿回来接着看热闹,却突然感觉自己手下的脑袋轻轻地蹭了蹭。
毛茸茸的碎发蹭着手心,好像手下的人知道了他的存在,在故意仰头讨摸一般。
“真会黏糊人。不会就给东饮吾带了几天就染上了他的坏毛病了吧?”
这点暗自的得意在听到小崽子迷迷糊糊喊出好几声“师尊”后达到了巅峰。
步柏连被这一声声地喊得心里直迷糊。
步柏连这样的人,估计从会自己走路后,就被带去拯救苍生了。
天池眼把人的肉骨生生往下剥,偏偏就只有他能做这件事,好像天赐的好像他天生就该感恩戴德的受这么多莫名的痛苦。
太过年幼的身体总是撑不住,缺课是常有的事,正儿八经循序渐进的功法没一次上完整过。长大了,却一头扎下山,行侠仗义起来了。
年少,一身好功法,一副好样貌,怀着颗嫉恶侠义之心只身闯荡江湖。好鲜衣,好骏马,好奢靡,好美人,把自己活得要多逍遥有多逍遥,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然后,在天池眼需要生祭时自己回去了。
一直来,其中因果他从未仔细思量过。要是有人问起,他也只会笑着说一句“承师尊衣钵,不敢败坏门风”。
好像其中全无个人意愿似的。
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行侠仗义,拯救苍生,从来都有自己半推半就的手笔。他并不愿意承认,为了苍生付出,全是他自己心甘情愿。
眼下有一个分明弱小的人依偎着自己,还这般全身心的信奈自己。他难以自控被胸膛中升起的保护欲蛊惑,以及伴随出现的一丝愧疚,顺着石头做的良心撬开一条缝。
步柏连坐在床头,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臂袖中的这个孩子:“反正出事了再杀也来得及。”
**
梦中还是一片冻得人骨头疼的雪夜。
一双手将他的脸从雪地剥离,然后整个人被拢如一个温暖的怀里。强大的暖流顺着心脉充实在了整个身体。
佑离岸安心的闭着眼睛。
这不是他第一次梦见了这个场景了。
那四个月里,他一个人在无尽藏的舍塌中辗转反复的梦见了无数次雪夜。一开始还会害怕挣扎,后来一次次发现只是梦境后,便不再害怕。
只要安安心心的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就能看见师尊依靠在门边看着自己。所以一片黑暗的梦境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只要等着醒来的时候到来就好了。
佑离岸睁开了眼睛,熟悉的侍女模糊着面容凑了上来:“小公子醒了?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然后就该看见师尊了。
佑离岸看向进门处。
!!
原本应该依靠着人的门口空无一人。
“师尊?我师尊呢?”佑离岸一下子坐了起来,挣扎着就要下床。
他身上刚刚缝缝补补玩,没有那么多支撑着的力量,此番一个猛的动作,还未迈出一步,先摔倒在了地上,朝着门的方向重重砸下。
疼!!好疼!!!
“哎呀小公子,你动什么啊?!快去人来!都是血!”几个面容模糊的人围了上来,把佑离岸搀扶起来。
“求、求求你了,我师尊呢?”佑离岸抓住右手边搀扶着她的人,是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快!快给小公子带到床上躺着!”侍女急的一脑门汗。
“什么师尊啊?”一个侍女扭头焦急地问道,“你们有听说他有师尊吗?
“莫不是仙尊?送你来的仙尊已经走了啊!”
“走了?”佑离岸闻言如坠冰窖,一瞬间脑子发蒙浑身发凉。
周围的人见他愣住了,赶紧将他按回了床上。
“可是我还在这里,我师尊......”佑离岸看着唯一认识的侍女,眼中满是迫切恳求的希望。好像所有的希望全部系在她一人身上了。
“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威严的女声打断。
“家主,小公子醒来后就闹着要见仙尊。”周围的侍女跪了一片。
来着正是叶家家主,叶云天。
佑离岸惊恐地发现,他分明未曾见过叶家家主几面,但事实叶家主的脸如此清晰。
“望舒仙尊事务繁多,已经走了。”
说着,她顿了一下,如剑光一般的眼神波动,好像不忍心一般:“当然,走之前是肯定来看了你一眼的。”
“以后就拜入叶家为弟子,好好修行,也不枉费望舒仙尊一番好心。”
“我不是应当在无尽藏吗?”
“你也知道无尽藏?没想到小孩子懂得还蛮多的。”叶云天被逗乐了。
“无尽藏那种地方,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她走上来给佑离岸按了按被角:“同你一起的那个孩子伤得太重,到是被仙尊带回无尽藏医治了。你往后就在叶府中。”
“不过你天资极好,养好了伤跟着叶家好好修习,等到弱冠之后,到无尽藏去试一试,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叶云天说着笑,佑离岸感觉周围的的一切开始变得黑暗而扭曲,正要说点什么,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正是在无尽藏,月明不归楼。
但是并不是在自己的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