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将落,一道白影闪过,潇君手上一松,长剑已被来人拿在手里。
沈珏甚至只穿了一件里衣,但身姿的英勇与否有时并不靠衣装,而是靠时机。
如今时机正好!
他侧目看来,沉声提醒,“还不快走!”
潇君丝毫不曾犹豫,转身就跑。
温和夜风撩起青丝,平静河面上映衬一轮宵月,清冷月色下是杀伐之场。
时人皆在紧张对战中,无人注意到那支利箭是如何越过厮杀的人群,径直追上正忙于逃生的潇君。
“铿”的一声,箭头擦着耳际的风,却忽然转弯没入一旁的柱中。
潇君脚步猛地一停,神色惊恐地望向那支尚在颤动的箭,仿佛方才与她擦肩的,不是那阵风,而是前来索命的厉鬼。
下一刻,一人的身影翩然落地,着一袭玄衣,身形笔挺修长,在银辉下孤冷出尘,遗世独立。他的半张脸被隐藏在面具之后,只余那张恰到好处的嘴唇在外。
分明看不出容貌,但潇君却总觉得。
——似故人归。
他手执弓箭,拉满弓,放手的瞬间离弦之箭便划破空气朝潇君身后越去。
她猛然转身,身后船桅上的一名刺客应声落地。
潇君又回看他。
......这人,方才救了自己。
不,应当是救了他们,再看四周,河面上陡然出现几艘小船,数名与他一样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涌上船来,加入眼下的战斗。
见有援兵,他们这头顿时士气高涨,打得刺客一行节节败退。
身后之人也弃下弓箭,拔剑走来,当越过她时,不过惊鸿一瞥,她看清了他那双深邃清寒的眼。
“陆砚!”
潇君急急叫住他。
“是你吗?”
她的语气中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
对方不语,沉默须臾之后,他望向一旁站着的两个女使,轻声道:“紫檀吟霜,还不扶你家姑娘回房!”
话落,那在潇君眼底蓄了许久,不知是因惊吓亦或喜极而泣的泪水潸然落下。
是他!
是陆砚,他还活着。
他没事。
陆砚又救了她一次!
*
翌日清晨,曙光熹微。
紫檀端来一碗炖了许久的莲子粥,刚准备让守了一夜的吟霜下去歇会儿,便见床上的潇君悠悠转醒。
二人一喜,一齐凑了过来。
吟霜满脸担忧,急急问道:“姑娘,您可好点了?大夫说您是行船多日,疲劳晕船,加之昨夜受了惊吓,以致晕厥。幸好您没事,可吓死奴婢们了!”
潇君皱了皱眉。
怪道自己没有昨夜认出陆砚后的记忆,原来是晕过去了。
“我无碍。”
潇君挣扎着要爬起来,扭头时却看见床边摆着一把小巧精致的短铳,她惊讶不已,忙拿过来端详,却发现这个比她手掌稍长些的手铳里装的并非火药,竟是几颗一般大小的铁珠。
大宁现有的火铳大多笨重,这把小手铳想是精心设计改良过的,有点类似于她遥远故乡的枪,十分小巧的一把,甚至能将其藏在袖中。
潇君眼前一亮,抬眸望向二人。
便听紫檀笑道:“这是十二送过来的,说给姑娘防身用,担心您用火药会伤着自己,特地改成铁珠,虽杀伤力小些,但也能用。”
吟霜忙从桌子上捧来一个盒子,打开递到潇君面前,“还有这些呢,十二说里头约有五十颗,在杭州的这段时日用来防身呀,尽够了。”
天底下会送这个给她的,唯陆砚一人罢了。
她拿着手铳看了又看,眼中的喜爱之意不必多说,“那陆砚他人如今在何处?”
紫檀道:“陆公子他昨夜帮着将刺客捉拿后就离开了,现在他不便现身,连徐大人他们都要瞒着的。”
也是,如今他是非召不得回京的边军,擅自离开驻扎的守地来到千里之外的江南,知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潇君心道,既知道他尚安好就已心满意足,能不能见到又有何妨呢?
不过想要瞒徐简行?只怕不能够!
“紫檀,替我更衣。吟霜,你去外将十二唤来,我有些事要问他。”